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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MA】Before the legend 8

*亚瑟的阿瓦隆一日游

 

 

**

 

亚瑟躺在河床上,半睁着眼睛看着被浓雾笼罩的天空。

周围只有风声,像是从四面八方向湖边聚拢似的,那些细弱的乱流在他潮湿的身上乱窜,并没什么冷意,反而闷热得让人喘不过起来。

他支起软绵绵的上身,脑子便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咬似的钝痛起来,这比刚刚醒来那会喉咙中的灼烧感还要难熬上一些,他开始怀疑不久之前有人用绳子之类的东西狠勒过他的脖子,他用力得想要想起些东西,却只换来更厉害的头疼。

他开始怀疑这湖中的水是活着的了,因为它们正像是用力拉扯他一样让他无法把浸透了水的脚踝脱离其中,而当他终于把自己从那片黏腻的湖中把自己拖拽出来时,他发现自己丢失了一只靴子,那其实没什么值得抱怨的,毕竟另一只也已经沉甸甸得浸满了水,他洒脱地把它也扔进湖中,灰蓝色的湖水立刻嬉笑着包裹了它。

亚瑟突然打了个寒战,头顶上的浓雾散了一点,浅色的阳光争抢着从缝隙透过来,把湖边的橡树拉出虚弱颀长的影子。

他看不清远处的样子,湖水像是有渡船经过一样出现一圈圈波纹,竖琴声在这时候响起,对面的树林里有人在说话。

“谁在那”

他轻喊了一声,却只听到自己像是窒息许久一样沙哑的声音。

那是身穿灰蓝色长裙的少女,她把半个身子隐藏在鹿角形状的树枝后,透过墨绿色的茂密叶子向他眨着眼睛。

他试图拨开树丛向她走去,对方却像是受惊似的转身逃开。

头疼让他不能思考,他隐约觉得女孩的装束似曾相识,却无论如何也捉不住头绪。

他走出河滩有一段距离了,却能清楚地听到渡船撑开水的声音,那声音像是停在他刚刚醒来的地方,接着,有人自身后向他走来。

男人在向他打招呼,亚瑟转过身子,浓烈的血腥味呛得他喘不过起气来。

眼前的男人穿着破烂的衬衫,下半身被染成暗红色,自腹部往下,由深及浅,而凝结着已干涸血迹的地方,是贯穿肋骨下方的巨大伤口,那里已经不再流血,只剩下一个漆黑的空洞。

那伤口看起来不妙,对方的肤色像是已经流尽了所有的血一样惨白,亚瑟艰难的吞咽着,男人却毫不在乎似的咧着嘴同他打着招呼。

“你也死了吗”

亚瑟后退一步,更多的人从男人身后的渡船走下来,男孩,女孩,骑士模样的男人,农夫装束的老人。有些人带着足以取之性命的骇人伤口,有些人则脸色苍白瘦如枯木,他们从他身边慢慢走过,有人在哭,声音像久旱的沙漠般干哑。他看见刚刚藏身在树丛里的女孩,正揽过一名少了右手的男人悄声说着什么,与她同样装束的女孩们接过其他人的手,带着他们向丛林深处走去。

“你也死了吗”

他突然扼住自己的脖子,难熬的窒息感灼烧着喉咙深处,他跪在地上把手指埋进泥土用力咳嗽着,有人拍着他的肩膀,有人拉扯他的胳膊,他一把挥开那些,跌跌撞撞地朝湖边跑去。

有什么在脑子里一闪而过,断断续续的画面里,黑色头发的男人枕在他的腿上,咳着血向他伸出手来,亚瑟大声咒骂着,接着捧起湖水浇在脸上,同闷热空气不同的冰凉湖水让他冷静下来,青白色的太阳在这时候冲开笼罩在湖水上空的浓雾,他看见了天空的倒映。

那是一片悬浮在灰色天空中的大陆,河流与山脉是倒转的,在太阳之前,浮云之后。

那是亚瑟熟悉的版图,他曾经尝试复刻安东的地图,并一遍遍在上面标记出那些未知国土的位置与轮廓,本该被踏于脚下的土地正与天空融为一体,他有些虚弱地仰头看着它,向它伸出手。

他感到一点恐惧,却并没多少震惊的情绪,因为一切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就像那男人说的一样,他已经死了。

 

                                               oOo

 

那些引导他们走向丛林深处的女孩们看起来并不想同他们浪费什么说话的工夫,她们只是牵着着他们的手往前走,互相窃窃私语,接着转过头来打量着他们的脸,又红着脸咯咯笑起来。

这森林不同于他熟知的任何地界,亚瑟怀疑他的衣服就这么永远也无法干透了,两侧丛生的树木在头顶延伸出几米,链接成巨大的树冠笼罩着他们,那些叶子像是蓄藏了饱满的水份才变成晶亮的墨绿色,在他们走过时吐出大滴的水珠,砸在身上瞬间化开,带着甜腻的味道。

走在前面的人摔了一跤,差点摔掉他摇摇欲坠的脑袋,亚瑟听见女孩们尖声笑起来,笑闹着把那人的脑袋在脖子上扶正,亚瑟看到他的头和脖子连接处仅剩的一点点皮肉,和中间被钝器砍得并不平整的喉管。

亚瑟为自己平静地面对这些感到惊诧,他们该是这世上最诡异的队伍了,试图把失去血色的内藏塞进肚子里的,拿着自己断掉的一只手的,时不时把头颅掀起来放风的,一边说笑着一边试图拔出插进眼睛里的箭头的,他看着他们的致命伤,想象着他们死前的样子,那些伤口看起来让人疼痛不已,现在却被当作玩笑肆无忌惮地被调侃着。

身后之地的阿瓦隆,梅林肯定在什么时候向他提到过这个地方,亚瑟却对此毫无记忆,这可能是由于在这里醒来之后就挥之不去的隐隐头疼,那让他的脑子迟钝起来,像是所有的思想都集中在了被女孩牵住的手上,他听话地跟着她向前走着,脚下的石板小径上是错乱的花纹,他低头盯着它们一小会,便会突然记不得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设想过死后的感觉,或者那不可能被称之为“感觉”,他设想过灵体模样的他低头看着自己尸体的样子,或者独自一个人从棺木里醒来,喊不出声音,不会饿也不会困,就这样睁着眼睛在墓穴中永远躺下去,而这样看来,现在的状况却也算得上是让人舒坦的了。

他们像是走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在浓雾散去,天空变得橙红的时候,他们在树林里架起了篝火。这感觉挺神奇的,他们明明是已经不需要水和食物,也不会为寒冷感到难受的东西,却还在像模像样地烤着火,接过女孩递给他们的果子往嘴里塞着。

亚瑟已经放弃烘干他的衣服,他抬头看着天空中那片大陆,没有雾气和云的遮障,那里的版图清晰可见,借着晚阳的颜色,像是一块巨大的发旧的羊皮地图。那是他曾经所在的世界,与这里相应相对,死亡是连接两地的唯一途径,信奉古教的现世住民知晓阿瓦隆的存在,却无法用活着的身体到达这里,就像他认为天空中的那片大陆触手可及,却再也无法回到那里一样。

引导他来到这里的女孩告诉了他这些,并向他请求一个吻作为报酬,亚瑟觉得这合情合理。他碰到对方侧脸的时候女孩低低地叫出声来,她用红着的脸和盈满水汽的眼睛面对他,这让亚瑟胸口发酸,她有着黑色的头发和蓝色的眼睛,和那个人相像得无以复加。

他们安静地烤着火,竖琴声在他们四周响起来,白色衣服的女孩们点燃了熏香,几个男人脚步不稳地站起身来,拉着女孩们的手走进树林深处。

欢愉的声音离他们有些近,这让亚瑟有些不自在,方才在湖边向他打招呼的男人推着他的肩膀。

“那是阿瓦隆的妖精”,他指着那些穿着灰蓝色裙子的女孩们,“你能看到她们额头上的新月印记”

亚瑟挑挑眉,男人接着说。 

“据说她们会在来到这里的亡灵中挑选高大英俊的家伙同他们做爱,我的外婆是个女巫,她对这些故事再熟悉不过。”

亚瑟点点头表示赞同,男人却不想就此放过他,“你那会好像吓得不清,一副震惊得要死的样子,哦我差点忘了”,他夸张地拍拍脑袋,“我们已经死了”

对方为了这个了不得的笑话捂着肚子笑成一个虾米,亚瑟有些尴尬地看着,着实担心他会把本就不太稳妥的内脏笑出来。

“你们都是怎么来这的”,男人抹抹眼泪大声问道,篝火周围的人用沉默回应,半晌,那个丢了右手的农夫开了口。

“在深山里遇到了野兽,那畜生咬断了我的手,接着就只记得拼了命地跑了好一会,浑身发热又发冷,等再醒过来,就已经在这了”

他的左手拿着自己断掉的肢体,把它像把剑似的举起来给他们看,那个脑袋不稳当的家伙发出一声夸张的尖叫,声音从他的脖子和嘴巴里同时发出来,形成诡异的二重奏。

“我是被砍了头的,你们瞧”,他又扯着摇摇欲坠的脑袋展示给他们看,“我可没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一个德鲁伊有那种让人觉得舒服的药,我只不过是从他那里买来又加价卖给那群烟鬼而已,国王不喜欢我们这样的人,他总是不想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赚到钱”,他耸耸肩膀,瞥瞥对面的老妇。

“我这个年纪的人早晚都会遇到这事,可没什么新鲜故事给你们听”,对方干巴巴地回应。

他又把断掉的脑袋转向亚瑟身边的男人,男人爽快地大笑几声。

“我跟一伙山贼干了一架,撂倒了他们之中的七个,最后剩下的那个还算有骨气的家伙给了我一下”,他指着肚子上的巨大伤口,“他们几天前欺负了我妹妹,这是他们活该,只可惜看样子他们死后并没有来这里,不然的话……”,他喘着粗气咬牙切齿,过了一会又消沉地低下头,“可是我现在有点后悔了”,他叹了一口气,接着用胳膊肘捅着亚瑟,“你呢?”

亚瑟咳嗽一声,被正准备咽下的水呛了个正着,他有些尴尬地看看四周正盯着自己的几双眼睛,抿抿嘴唇。

“跟你差不多”,他含糊地说。

男人大声笑着,赞赏地拍拍亚瑟的肩膀,亚瑟缩了缩,没有应声。

男人的名字叫帕西瓦尔,是个乡下小子,比亚瑟大上两岁,他自作主张地向亚瑟做着自我介绍,并半强迫式的询问亚瑟的名字,接着扯过亚瑟的肩膀给他展示着自己的伤口,大声说着荤段子,然后肆无忌惮地对着刚刚认识不久的亚瑟笑出满脸褶子。

不折不扣的高文,这个念头让亚瑟喉咙发紧,他不知道自己死去了多久,而阿瓦隆有着同现世不同的计时方法,也许梅林早已经恢复了精神回到了城里,那么高文和加拉哈德就应该已经得知了他的死讯。

他打了个哆嗦,他甚至能想到高文用着最恶毒的话咒骂他,对,那家伙总是嘴上不饶人。加拉哈德肯定会哭吧,那家伙打小就是个爱哭鬼,那座城让人厌恶,可他就是忘不了他们两个。

他好像能理解帕西瓦尔口中那种后悔的心情了,他在那种不可逆转的状况下草草地选择了自己的死亡,救活梅林这个念头让他没有过多的时间思考这样做的代价,而现在他只感到无法抓住任何东西的孤独感。他想到高文对着空载着他衣冠的小船大吼大叫的样子,他甚至看到安东把他的佩剑丢进那片湖里,凯和莱昂低声唱起挽歌的光景,他担心梅林的身体是否得到了很好的照顾,他要怎样才夺回自己的魔法,那个疯女巫又是否还会来找他的麻烦。

他心里惦记着这些,又为不能感知这些感到庆幸。

 

快入夜的时候有人来催促他们启程,说是启程,也只不过是通向不远处小木屋的一小段路程而已。

“他们要来拿走我们的记忆了”,帕西瓦尔叹了口气,“接着他们明天就会把我们送走,就用接我们来的那条小船”

“送我们去哪儿”,亚瑟反射性地问道,帕西瓦尔亲昵地搂住他的脖子。

“当然是来世,我的朋友”

亚瑟打了个激灵,他开始后悔没有在活着的时候向梅林请教关于阿瓦隆的知识了,对未知的恐惧和方才就在心里打转的那股没出息的悔恨情绪让他脚步发虚。

他像是不想走进那间小屋一样拖着步子,慢吞吞地掉在队伍最后面,一个女孩突然挽住他的胳膊,吓得他差点叫出声来。

女孩一边配合他的脚步一边盯着他的脸,亚瑟想到帕西瓦尔提到的有关阿瓦隆妖精的情事,身体瞬间僵硬起来。

“……我其实没那个心思……”

“你就是亚瑟潘德拉贡!”,亚瑟话讲到一半就被堵了回去,女孩指着他的鼻子大叫,接着招呼着正远远围观着的女孩们,“他真的是!我早就跟你们说过!”

即使亚瑟在不久之前才确定了自己的性取向,并紧接着就给了他的性幻想对象一个冠着“应急措施”之名的漂亮口活,突然冲上来把他团团围住还动手动脚的女孩还是吓了他一跳。

“这就是塔列辛提到的那个?”

“让我们的芙蕾雅总是往现世跑的那个?”

“闭嘴吧!芙蕾雅爱的是梅林”

“可梅林看上的是这小子”

她们想在观察珍奇动物一样围着他打转,字里行间透露着可能是他所不知的梅林的情史,而那中间与他有关的部分让他有些尴尬,亚瑟考虑着该是时候制止她们,刚刚带头大吼大叫的女孩却已经把手伸过来开始揉他的头发。

“我说过梅林会挑和头发柔软的,他从来都是……”

“我现在就想试试和他接吻!”,一声高亢的尖叫,几个人热切附和着,亚瑟打了一个僵硬的哆嗦。

“别动他,他可是梅林的”

“有什么关系,反正他已经死了”

“就是,芙蕾雅就可以去现世见梅林,我们在这里亲亲他的男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只手摸着他的下巴,更多的手开始在他的胸膛和后背上按来按去。

“他有点太瘦了,嗯……我是说他该在增加肌肉的同时也长上那么一点肥肉……”

“别傻了,我们的梅林就很瘦,你难道想让他在办事的时候被这小子压死”

“你好像搞错了什么,没有人能撂倒梅林,当然在那档子事上也是一样。”

“等芙蕾雅这次回来,我一定要听她讲梅林是怎么爱他的男孩的”

“你们想什么有的没的,这小子可是已经死了啊”

她们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令人震惊的事情一样齐刷刷地看向亚瑟的脸,亚瑟干巴巴地苦笑一声,他发誓自己除了老老实实站在这里什么都没做,这场景却怎么都像是他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似的。

“他已经死了……”,面前的女孩踮起脚尖用着安抚大型动物的动作拍着他的脑袋,一边有些伤心的喃喃自语,亚瑟往后躲了躲,开始忍不住制止对方这种不停揭他伤疤的行为。

“可谁知道他会不会做出那个选择呢”,有人在他的背后说,而其他人突然安静下来,奶金色头发的女孩凑近看着他的眼睛,像是要就这样看到他身体里去。

“毕竟……”

“别打扰我们的客人,要我说多少遍你们才能听话!”,人群后方一声大喊,女孩们的神情立刻变得不耐烦起来。

“别来搅局塔列辛,我们也是要找点乐子的,而且这小子可是梅林的男孩”,一个女孩一手插腰一手揪着亚瑟的耳朵拽到她面前,“老头子,我们可只听梅林的话。”

被称作老头子的人终于挤开了气鼓鼓的女孩们,这会正在他面前捶着药腰喘着气,他穿着不太合身的棕色长袍,上面沾着颜色深浅不一的污渍,看起来像是有几百年没有洗过,他的胡子差不多同老年梅林一样长,只是胡子下端被分成三股分别用皮绳扎了起来,看起来有些滑稽。亚瑟想着戏弄老年人的行为终究是有些欠妥当的,可又想想自己小的时候也没少干这样的事,说到底他虽然对这些人口中有关于梅林的事情心存好奇,却也并不想在这种充满火药味的时候开口给自己惹麻烦。

“啊啊,梅林的男孩”,可老人的眼神还是落在了他身上,亚瑟突然想起为什么对方的声音似曾相识了,他在没入水中的时候听见过它,他不知道怎么的开始有点紧张,于是他向对方是伸出一只手。

“你……你好”

亚瑟觉得自己蠢透了,揪着他耳朵的女孩终于放开了他,然而这是因为她正用那只手捂着自己的嘴笑个不停,周围的女孩正用某种观赏小动物的眼神盯着着他,亚瑟说服自己不要联想到母性泛滥几个字上面,塔列辛没理他伸出的手,亚瑟的脸红了个透。

“过来”,对方恶声恶气地说。

“真是狡猾”,亚瑟在跟着老人走出几步之后听见身后的抱怨声,“你是想独自享用他吧,”

“清理一下你们脑子里那些污秽的东西吧女孩们!我要告诉他的同你们即将告诉那些人的一样,快去干活!”

老人手脚并用的大吼大叫震得亚瑟捂住了耳朵,接着他发现身后的女孩们正在对他挥手,有几个还拍着自己白花花的胸脯,或是干脆对他飞吻,他也挥手表示回应,塔列辛则开始在他前面义愤填膺的絮絮叨叨起来,亚瑟听见那大多是关于什么“急缺的羞耻心”“现在的年轻人”之类的东西,他笑笑,突然对这些人是梅林的旧识这件事感到欣慰。

 

                                           oOo

 

充满草药味道的小屋,跟刚刚树林里那间一模一样的构造,亚瑟看见屋子中间的桌上杂乱地堆放着纸张,小石子,装满某种植物残渣的小碗,还有看起来已经用过许多年,已经看不清楚木质颜色的杯子。塔列辛一下子坐在桌子对面的地板上,抓起那只杯子灌上几口,接着看到亚瑟还站在门口,怒气冲冲地吼道。

“收起你四处瞄的眼睛,到这坐好!”

亚瑟垂下脑袋,他真的没四处瞄,也不知道怎样收起自己的眼睛,他在老人对面坐下,接着便发现对方开始死盯着他。

老人看起来心情差得要命,这让亚瑟想到老年梅林的样子,他甚至怀疑是否梅林的老年友人都会时时刻刻摆出一副气鼓鼓的脸,老人一边看着他一边用一根手指敲击着桌子,额头中间挤出两道沟壑。

“你来得太早了,早到让我吃惊”

他说,“你到底是哪里不对劲,竟然自己跳下来”

亚瑟愣住几秒才想到对方指的是什么,“梅林被暗算了,他伤的很严重,你要是看到他那副样子……”,他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老人的眼神带着威慑性,看样子正怒火中烧。

“那么我会狠敲他的脑袋,活上几百年也没有让那蠢货的头脑清醒多少。”

“别那么说他。”,亚瑟反射性的反驳。

“蠢货总是帮着蠢货说话的”,塔列辛讥讽道。

亚瑟叹一口气,“听起来你跟梅林交情不浅,还有刚刚那些女孩”

“我同许多人交情不浅,我活得差不多和天空上的那片大陆一样长”,他指指头顶”,我了解居住在那里的所有人,包括你,但这与我们现在讨论的事情无关。”

“你”,他指着亚瑟的鼻子,“勇敢却容易冲动,乌瑟的血脉,骄傲敏感且热爱妄自菲薄,又像极了伊格赖恩”

“还有梅林那个不听劝的蠢货”,他说,“薇薇安与他不同,她自小就有着难以解开的心结,这让她比梅林更难以忘记仇恨,我提醒过梅林,他却从来不当一回事。”

“你们两个让我生气”,他把杯子砸在桌子上,气冲冲地总结道。

“如果是因为我的死阻止了那个预言的执行,你可以放心”,亚瑟干巴巴地回答,“梅林会找到我的替代品,而那个人一定会比我做的更好”

“无可救药”,塔列辛咂着嘴,“愚蠢至极”

亚瑟烧红了脸,反驳的话卡在喉咙。

“听着”,老人不满地抬高了声音,“你根本没有在‘执行’预言,我真的不想使用这个词”,他揉揉额头,“你所做的一切只是在为自己的胆小找借口,我指的并不只你成功地弄死自己这一件事,也包括在安东的城里,你让那些热衷于让你死于意外的人为所欲为,你认为自己不配成为预言中的阿尔比恩之王,你妄自做出这个假设,并在这个假设下任由最坏的事情发生。”

“可那并不是假设”,亚瑟感到莫名的怒气。

“没错,它在你兢兢业业地执行下变成了现实,现在你死了,可喜可贺”

“而让我意想不到的是”,他神色复杂,“你并没有把梅林完全当成老师或是监护人,你对他抱有的情感,”

“我不想提这个”,亚瑟抬起头来,粗鲁地打断对方的话。

“没什么害羞的,古教的信奉者会在五朔节的夜晚选择自己的爱人与他们同床,有些女人会偏好同她们一样柔软的女性,当然,男人也是一样”

“而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毫无意义了,就连我们在这里谈论这件事情本身都可笑至极,我并没有指责你的意思,只是不想在死后再去谈论那些得不到的东西。”

“而你为了那些你不想谈论的东西去死了,倒也没什么不妥”,塔列辛讥讽道,“成为阿尔比恩共主的荣耀会在这片大陆上留下你的名字,而为了爱人舍弃生命的故事却也会成为吟游诗人口中难得的谈资”

“与那无关”,亚瑟站起身来,他听见心跳在身体中隆隆作响,“我想触碰梅林,求而不得却无法克制地,”,他顿了顿,为自己大声说出这件事感到些许惊讶,“可那不是我为之付出性命的前提。”

亚瑟深吸一口气,塔列辛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他有着永恒的生命,强大的力量,他可以面对一支军队毫无惧色,赤手空拳的时候甚至比训练有素的骑士一样强劲。他不该成为那个样子,穿着破烂的袍子脚上沾着泥水,身上带着本该属于我的伤。我不想看见他那个样子,可只要我还在,这事情就还会发生。”

“他对那个预言偏执到了近乎疯狂的地步,以至于丝毫不吝啬伤害自己来确保它的成功。而如果那是如此轻易就能被他左右的未来,又称得上是什么不可破的预言呢。所以梅林从最开始就找错了人,预言里的那个人并不是我,他才会在执行它的途中受到重重阻碍。我不愿意消耗着他的生命和时间,带给他数不清的麻烦,而最后才让他明白他为之拼尽全力的东西是一纸空谈。”

“用我的命救回一个因为我而濒临死亡的人,这是义理和责任,即使那时候在我身边快要为我流血而死的是安东,是高文,或是某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我也会这样做。”

他说,“而那是梅林,就更值得我去做。”

亚瑟毫无畏惧地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塔列辛一手掂量着那只水杯,沉默不语。

“老头子,已经很晚了”,短促的敲门声,女孩的声音。

塔列辛低头思考着,接着站起身来,屋内的光亮突然暗下来,亚瑟感到四周没了声音,像是水压一般令人窒息的威压感,从面前的老人体内散发出来。

“你用放弃自己生命的行为换回巫师的性命,没有了未来阿尔比恩之王的荣耀,现在的你同树林里那些普通人人无异”

老人的声音在小小的房间里形成震耳的回响,亚瑟握紧拳头。

“我原本就同他们无异”

“那么,你也将同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亡灵一样做出选择”

老人一步一步向亚瑟走近,包裹在他四周的阴影一点点扩散开来,把亚瑟笼罩其中。

“信奉教者来此身后之地,依照女神之允许获得重回现的机会而作为代价,其灵魂将在再次身死之后被囚于此,作为阿瓦隆的侍者永驻,不再转生于来世。

亚瑟屏住了呼吸,

“回头看,或是向前走,这就是你要做出的选择”

小屋恢复了光亮,塔列辛轻咳一声,亚瑟才发现自己双脚发起抖来。

“……”

他觉得喉咙发干,对方刚才的话每个字都讲得清楚明白,可他却觉得需要一个世纪的时间去想明白其中含义。

他只觉得有一肚子的问题,塔列辛却懒洋洋地摆摆手。

“跟大部分人差不多的反应”,他瞥撇亚瑟,“不用急着回答,而一旦你做出选择,就不允许再更改,又或者你已经做出了大部分人都会做出的选择,那么不用等到明早渡船出发,我现在就可以在这里取出你的记忆。”

“你要它们做什么”,亚瑟脱口而出。

“亡灵的记忆对于阿瓦隆来说是不可或缺的东西”,塔列辛不耐烦地解释道,“选择前往来世的人留下他们这一世的记忆,它们被贮藏在森林深处的水晶洞里,作为维持阿瓦隆与现世平衡的力量之源。”

“那那些留在这里的女孩,她们都是……”

“她们的事要复杂的多,而且与你无关”,塔列辛打断他,“不许再问多余的问题,你可以在明早第一只渡船出发之前告诉我你的选择,当然,他们也是一样”

他指向树林深处,亚瑟看见其中未熄灭的篝火和稀稀落落的人影,他听见笑声还有哭声,有人还在篝火旁跳着舞,入夜却也不停歇,像是想就这样跳上一整夜似的。

他起身向老人微微颔首,接着转身向门外走去。

“亚瑟”,他停下脚步,老人的声音像是在犹豫着什么。

“只是有一样,亚瑟,所谓预言,它的功效总是被无限夸大着的,无知的人会把它当作神的圣谕信奉不移,一个看尽了这片大陆兴衰存亡的巫师却不会如此”

“说到底预言选择了人,还是人影响了预言。”

亚瑟看向老人,对方对他笑笑。

“去吧,如果你选择前往来世,今夜就是你作为‘亚瑟’的最后一晚,今晚在阿瓦隆的任何事情都是被允许的,只是”,他说,“不要试图靠近那个水晶洞”

 

TBC

 

**

 

Notes:本来为了剧情连贯打算写完下一章一起发的,啊……

最近兜兜转转又爬回索香了,边看索香本边写同人的结果就是,每写一句话都会有山治的声音在脑子里把这句话念出来,口可口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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