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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西瓦尔中心】Of Course, They All Died(短篇完)

*标题取自同名的曲子

*充满了被刻意安排的巧合

*还有冗长无聊的对话

*作者有点第三人称使用障碍

 

 

** 

帕西瓦尔醒得比平时早些,门外吵吵嚷嚷,多半是裘德的声音。

 

他从被子里摸出衣裤穿上,在冷气还没钻进衣服里的时候胡乱擦了把脸,水是温的,他的副将脾气不好倒还算是细心。

 

他把武器在腰间绑好,那把剑就搁在床头,双手剑,比一般人使的宽上几寸,刀架上摆着的是另一把,中规中矩的骑士剑,护手掉了半块,剑柄的绑带破破烂烂,剑身却被打理得干净不沾灰尘。

 

他抓着滴水的脸巾看着那把老旧的剑,水流到胳膊肘才回过神来。两只护手被结实地箍在手腕,帕西瓦尔走向门口,拎起毛皮大衣披在肩上。

 

迎面而来的冷风让他打了个哆嗦,营地中间的空地上围着一群士兵,帕西瓦尔轻而易举地找到裘德的脑袋尖。

 

“怎么回事”,他在人群后面问着,几个眼尖的士兵看见他立刻让出路来,帕西瓦尔低头表示感谢。

 

他看见三个小孩,从身高上看来不过十来岁,最高的那个也是最瘦的,黑色半长的头发不知道被什么粘在脸上,畏畏缩缩地好像想把自己塞进地底下;他身边那个男孩一头奶金色头发,比黑发那个矮上半头却向后张着两只手试图把对方挡在身后;另一个有点想要干上一架的意思,两手摆在身前死死攥着,挑衅似的对他们龇牙咧嘴,那还是有点威胁性的,如果忽视他嘴上那一大块黄色油渍的话。

 

事实上这三个家伙的身上都或多或少沾了些油腻腻的东西,领子上,脸上,还有试图挥向他们的拳头上。

 

“这几个小混蛋毁了我们的厨房”,裘德报告着,看脸色气得不轻。

 

帕西瓦尔瞥了一眼他的副将,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两大盘野鸡肉,还有三袋蘑菇,以及……”

 

“你最喜欢的奶酪”,帕西瓦尔插话道,裘德瞬间红了脸。

 

“这不是私人恩怨”,他做好标准的立正姿势,“过冬的食材是稀缺的东西,我不想……”

 

“所以你们填饱肚子,我们就该挨饿对吗”

 

男孩尖锐地问,他紧抿着嘴巴,一动不动地盯着比他高上许多的人。

 

他有一头棕色卷发,帕西瓦尔没来由地想。

 

“偷东西的借口!”

 

“我们要吃饭!”

 

“那真是巧得很我们也要!”

 

“刚才那几个跑掉的家伙去哪儿了!”

 

“我才不会告诉你!”

 

“那我就把你当午饭!”

 

“你别对着我吼我耳朵疼!”

 

“我……!”

 

“他说得对”,帕西瓦尔拦住撸起袖子的裘德,“你的嗓子在战场上是吓唬敌人的好东西,可现在我被你震得头疼。”

 

他看见他的副将张了张嘴,刚才还瞪着的眼睛迅速耷拉了下去,帕西瓦尔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臂,后者手脚麻利地退到他身后安静起来。

 

他朝三个小鬼走近一步,方才一言不发的金发男孩突然向着他迎了上来。

 

“偷东西是可耻的行为,可我们确实需要食物”

 

“阿历克斯!”,棕色卷发的那个叫着,“别向他们求饶!”

 

叫阿历克斯的男孩按住对方挥动的拳头,他身后那个黑发男孩又往他背后躲了躲,帕西瓦尔只能看见宽大衣服下的几个指头尖,它们正紧紧抓着同伴衣服。

 

‘“你们不会就这么放我们走”,比骑士们小上不知道几圈的男孩拿出了谈判的架势。

 

那个试图要揍他们的小家伙露出了几颗虎牙。

 

帕西瓦尔花了不少的时间安静地看着他们,长久到裘德不得不用用咳嗽声提醒他。

 

“没错”,帕西瓦尔轻飘飘地说,“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办”

 

“我们来场比试,我们的一个人,对你们的”,阿历克斯看着他的眼睛,帕西瓦尔看见他说这话时抖动的下唇。

 

“你赢了,我放你们走,可我的人可都是身经百战的骑士”,他没急着答应。

 

“我们也是”,男孩回敬给他。

 

                                                    oOo

 

看来他们权当这是某种杂耍节目了,帕西瓦尔想,从他们五年前到北境驻守以来,他还没见过他的人像现在这样撒欢儿地往一块凑。

 

裘德自告奋勇地成为了他们这边的战士,阿历克斯是他的对手,帕西瓦尔相信他的副将对此颇有不满,因为那个对他出言不逊的小鬼正在场边对他竖着两个中指,而碍于骑士法典,他并不能向不是对手的人做些什么,包括拍对方的头,或者抽对方的屁股。

 

帕西瓦尔看着裘德小小的对手,男孩拿剑的姿势算是标准,却明显缺乏训练,手抬得抬高,中心压得太低。这在他试图冲向对手的时候露出了破绽,事实上在这种情形下破绽一词都显得过于滑稽了,他高举的手可能有着不错的力道,可明显短上对方几截的腿提供不了掩盖空挡的速度,甚至都没有刀剑相接的声音,男孩被仰面掀翻在地,拿着酒瓶子的骑士们高声大笑起来。

 

男孩迅速爬了起来,在裘德收刀之前叫住了他。

 

“你还没赢呢”

 

帕西瓦尔握紧了手,男孩的膝盖肿了,剧烈呼吸的水汽在他的刘海上凝结成白蒙蒙的一小片,那把剑他拿着重了些,在第五次爬起来之后,他不得不改为用双手拿着它,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周围的笑声停止了,帕西瓦尔站了起来,裘德朝他求助似的拧着脸。

 

“得了”,他干咳一声,“你们走吧,我可不想被人说我是在占小孩儿的便宜”

 

他骂骂咧咧地把刀入鞘,摇摇晃晃的男孩却在这个时候再次攻了过来,这次他掷出了他的剑鞘,坚硬的东西打在了措不及防的骑士的小腿,被偷袭的人在地上滚了一圈,神色突变,在对方挥剑上前的时候反射性地抽出腰间短剑。

 

“裘德!”

 

帕西瓦尔听见自己慌乱的声音,对方下意识地做出了反应,短剑没切断男孩的脖子,却稍微切开了左半边肩膀。

 

有谁尖锐地叫了一声。

 

帕西瓦尔打了个哆嗦,大衣从他肩膀上滑了下来,他没去管它,他几步冲上前,裘德手足无措地快要哭出来似的朝他挤着眼睛,他想叫医生过来,可那个黑发男孩已经在那儿了。

 

他听见人群中有人倒抽着冷气,有人在赞叹着什么,他们的眼神落在黑发男孩的手上,那双手下面的伤口正在愈合着,虽然缓慢,却能看见皮肉纹理渐渐咬合的样子。

他安静的治疗着受伤的同伴,散乱在额头的头发盖不住中间露出来的金色闪光。

 

“那孩子是个巫师!”,帕西瓦尔听见有人惊叫着,棕发男孩像是对这句话做着下意识的反应似的,捡起躺在地上的剑便冲着他们。

 

“别对伊恩起什么歪心眼!”,他抬高声音试图让自己显得高大一点,“我可有的是法子踢烂你们的屁股!”

 

帕西瓦尔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细小的咒语声停止了,叫伊恩的小男巫把手盖在受伤同伴的肩头。

 

他们三个现在都看着他了,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帕西瓦尔有些听不清楚,他感到一阵眩晕,那些充满疼痛感的,不该出现的东西固执地钻进他的脑袋,他不自觉得向后退了一步,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耳鸣和头疼。

 

 

                                            oOo

 

他走进房间的时候那小鬼像是突然被剑尖抵上后背似的打了个激灵。

 

帕西瓦尔脱掉外套,摘下护手,往壁炉里又添了几块木柴,他找到自己的椅子坐下,对方还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他叹了口气,把桌子上的面包往前拨了拨。

 

他听见房间里响起响亮的咽口水的声音,那声音的源头正迅速红了脸,帕西瓦尔故意不去看他,转而起身擦拭起那把旧剑来。等他回过头时,那块面包正稳稳当当地被拿在男孩的手里,满屋子狼吞虎咽的口水声让他笑出声来。

 

男孩的脸更红了,嘴上的动作却没见停下。

 

“别以为这样你就算是好人了”,他吐着面包屑口齿不清地嚷嚷。

 

“哦?”,帕西瓦尔回到他的位置,对方停顿了下,却也没有躲开。男孩现在离他只有半个手臂的距离了,帕西瓦尔看见他斜斜分开的长长刘海,和那些打着卷,懒洋洋地耷拉在肩膀上的棕色头发。

 

那让他觉得喉咙发紧。

 

“桂妮薇儿王后是个好人,她儿子却不是”,男孩毫不掩饰厌恶的说,“所以给他干活的你也当然不算是。”

 

男孩上下打量着他,帕西瓦尔示意他说下去。

 

“村子被袭击的时候他只想着让我们交够足够的钱,比王后那会多了一倍还多,听说派去卡梅洛特求救的人反倒受了责罚,这还算好的,事实上我们直接在几天后见到了那个人,没怎么挨揍,只是少了一只右手。”

 

“他们还在打伊恩的主意,想偷走他献给什么混蛋领主做玩具”,他看了看在房间另一头的床上蜷着的黑发男孩,后者把自己裹在本属于帕西瓦尔的被子里,手还牵着叫阿历克斯的那个。

 

“所以他们不是好人”,男孩啐了一口,“他们不该穿着那件披风,也没资格在上面绣什么龙纹。”

 

帕西瓦尔不知道该怎样接话,他只感觉现在烧红脸的是自己了,还有种没来由的愠怒正从四肢往脑袋上窜,而男孩看了他一会,突然别开视线干咳一声。

 

“不过看你被丢在这鬼地方,估计也不是什么受人器重的,就勉强算你是个好人吧”

 

帕西瓦尔眨眨眼睛,接着有点哭笑不得。

 

“因为面包?”

 

“因为你肯坐着跟我说话!或者说是让我坐着说话!我早就受够了那些自称是骑士的家伙仰着下巴让所有人捧着他们鞋尖的蠢样!”

 

男孩张牙舞爪的叫唤着,一点都不像他的两个同伴一样有什么想打盹的意思,帕西瓦尔觉得应该给他找点水。

 

“真正的骑士应该是他们”,男孩兴奋地张大了眼睛,“在我们还没出生之前的故事,那时候的卡梅洛特骑士团,剑栏之战,和伟大的亚瑟王。”

 

帕西瓦尔手上的杯子砸在地上,男孩惊呼一声,热水一大半撒在他脚边,还有一点烫在虎口,帕西瓦尔皱了皱眉,却没去管它。

 

“那个时候的卡梅洛特骑士团?”,他做出好奇的语气。

 

男孩不耐烦地挥挥手,“寒冷冻坏了你的脑袋,大叔你多大了”,他用着不可置信的语气,“那应该是你们那个年纪发生的事情。”

 

帕西瓦尔尴尬地笑了笑,刚要开口,男孩就像小动物一样窜上椅子,撸起袖子,两只眼睛闪着光。

 

帕西瓦尔知道他有故事可听了。

 

“就让我来给你讲讲”,男孩的声音抬地老高。

 

“好”,帕西瓦尔安静地回答。

 

 

 

“那个时候的统治卡梅洛特的是个脾气不太好的国王,亚瑟王是那个时候的王子,他是个和善谦逊的人……”

 

“他是吗?”

 

“不要打断我!”

 

“抱歉”,帕西瓦尔撇撇嘴,男孩满意地点点头。

 

“他对谁都很好,他暴躁的父亲,他的姐姐,甚至是他的男仆,有人说他还允许那个男仆随意出入他的卧室,或者干脆睡在里面,当然这不是我们的重点……总而言之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我欣赏你丰富且多变的用词。”

 

“但是还是有人不喜欢他,有很多人想在他没有成为国王之前杀掉他,但是神奇的是,那些事从没有一件能真正伤害到他,我妈妈说,亚瑟王每次都能从危险中逃脱,神明眷顾他,他是生来的王。”

 

“后来有一位骑士来到了卡梅洛特,嗯……事实上那个时候他还不算是真正的骑士,兰斯洛特,你肯定听说过他的名字。”

 

“听起来像是个够优雅却连剑都拿不起来的绣花枕头”,帕西瓦尔思考着,男孩狠狠瞪他一眼。

 

“他是骑士团最高尚的人!当然除了亚瑟王以外,你知道他有多迷人,据说连桂妮薇儿王后也对他移不开眼睛。”

 

“好像你见过他似的”

 

“而你也没有见过!”

 

帕西瓦尔低头笑笑,男孩接着说。

 

“亚瑟王不在乎他的平民出身,可他却想要证明自己的忠诚,他杀掉了那个丑陋的怪物,靠着无人能敌的剑术拯救了卡梅洛特……”

 

“无人能敌?”,帕西瓦尔皱起眉头,“他们是这么说的?”

 

“他使剑像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他能用你那把大的要命的剑在胡萝卜上雕个花,连花心的样子都看得清清楚楚”

 

帕西瓦尔吃吃地笑出声来。

 

“随你怎么想”,男孩白他一眼,“反正这铁定是真事”,他灌了一口水,“可是这个时候国王死了,他疼爱的女儿背叛了他,在他的酒杯里下了毒,他在哭泣和痛苦中死去了,留下了那些还被关在城堡地下的会魔法的德鲁伊人,而那个害死他的王女却不知道逃到了哪里,有人说是一位黑发骑士接走了她,也有人说那是那骑士其实是个带着头盔的,金色头发的女人,我们的亚瑟王就在这个时候登上了王座,但是他并不开心。”

 

帕西瓦尔安静地听着。

 

“他变得有点沉默寡言,王位的重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这是吟游诗人的话,他们说他喜欢在没有人的议事厅一个人呆着,或者在大半夜骑马出城,去森林,去小河边,或是什么没有人的地方,他甚至不肯带上桂尼薇儿王后,只是让他的男仆一个人跟着”

 

“他的男仆?”

 

“没人知道他的名字,谁会知道呢,写书的人可不会花时间在一个没什么东西可写的男仆身上。”

 

“那是什么样的人留在了你们的故事里呢”

 

“卡梅洛特骑士团!”,男孩夸张地挥动着手臂,“那个时候的卡梅洛特骑士团,我是说”

 

“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呢”

 

“他们剑术高超,在战马上穿着红色的披风,高举着武器,他们的喊声像山谷里的风声,他们让那些撒克逊人害怕,他们是上天派来的战神,从恶魔手里保护我们……大叔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男孩不满地叫着,帕西瓦尔抬起头,干咳两声。

 

“呃……”,他感觉脸上有点发烫,他羞赧地摸摸鼻子,“那有点夸张了吧”

 

“那是因为你没有见过……”,男孩顿了顿,“好吧,我也没有见过,可我相信他们是那样的人。亚瑟王不在乎骑士们的出身,只要他们足够正直忠诚,那个时候的骑士团里有不少没有贵族头衔的骑士,有的甚至出身在最不起眼的边境小镇里。”

 

“嗯……”,帕西瓦尔点点头,“那可真让人印象深刻”

 

“兰斯洛特,是仅次于亚瑟王的第一骑士;伊兰,是桂尼薇儿王后的哥哥,但他当上骑士可不是凭借这个;高文,据说是他们中间最受姑娘甚至是男人喜欢的那个,还有传言说,曾经有骑士为了争夺他的吻大打出手。”

 

“那可真够蠢的”,帕西瓦尔煞有其事地应着声。

 

还有……“

 

”还有?“,帕西瓦尔督促道

 

”我忘了他的名字,那是个最惹人发笑的家伙,吟游诗人说他甚至在冰天雪地里也要露出两只胳膊!他是骑士团里个头最大的那个,有力气但是可能没什么脑子……“

 

“而我现在有点想知道那个吟游诗人的名字”,帕西瓦尔抿着嘴巴。

 

“得了,那不是我们故事的重点”

 

男孩停了下来,他看了看睡在不远处的两个同伴,端起桌上的被子啜了两口。

 

“但是接下来……”

 

帕西瓦尔的笑凝固在脸上。

 

“他们之中最先离开的是兰斯洛特”

 

那些事情要发生了。

 

“那是个不清不楚的故事,有人说他是在对抗撒克逊人的战斗中战死,有人说他为国王挡了冷箭,还有人说是他们误入了死灵的领地,他为了其他人能够逃生主动献出了自己的命。”

 

“可无论怎样,都只能说明他无私地爱着这个世界”

 

男孩哽咽了一声,“你就快让我哭了”,他说,“接着是伊兰,他是为了救王后而死的。他们都是这样不是吗,他们看重别人的命胜过自己的,朋友,家人,那些是值得他们去死的东西,可现在那些他们在乎的东西被人踩在了脚底下,我讨厌现住在城堡里,坐在王位上的那个家伙,他是亚瑟王的后代,却没有一点像他。”

 

“你对着我这样说?”

 

“这就是我想说的”

 

男孩倔强地看着他,帕西瓦尔看到对方攥起的小小的拳头,他凑上前拍拍对方的肩膀。

 

“嘿,小子,别想这些了,告诉我故事的结局,我想听到最后。”

 

“我不确定我能讲到最后”,男孩啜泣了一声,“那太悲伤了”

 

“那个莫德雷德,那个德鲁伊的孩子,他被杀掉了老国王的莫嘉娜搅乱了心志,他背叛了亚瑟王,还有骑士团。”

 

男孩讲得有些艰难,“传说里,敌人的数量是我们的几倍,他们在山谷间埋伏着,亚瑟王的斥候发现了那些黑暗中的影子,撒克逊人气急败坏地用箭射他,他撑回我们的营地传递了消息,可那些过于残酷的箭伤带走了他。他们在黎明之前的山丘上交战,山谷里都是刀剑相碰的声音,他们打地很艰难,但是事情在黎明时分变得不一样了,传说里有人看见了闪光,从最高的山上直到天空,那道光像是闪电直接打在撒克逊人身上,却不会触碰亚瑟王的身体。”

 

“是魔法?”

 

“又或者是真的神明,不管是什么,那个人在试图保护他”

 

“那个人?”

 

“对,我妈妈坚信他是个受过亚瑟王恩惠的德鲁伊人,可在有些吟游诗人口中,那是亚瑟王的爱人,有人确信看见了他在战场上抱起了亚瑟王,长袍绊倒了他,他却毫不在意,他像最亲近的人一样抚摸了亚瑟王的脸,他们甚至说起那个人流着眼泪,对王说了类似挽留的话,可没人知道他是谁,他帮助亚瑟王打退了那些敌人,而在战斗结束的时候,他离开了,带着受伤了的王。”

 

男孩吸吸鼻子,有那么一会儿他们谁都没有说话。

 

外面天色渐暗,风雪停了,远处的树林变得肃静起来。

 

“他死了吗”,帕西瓦尔的声音空旷,“在你们的传说里,他死了吗”

 

“他没有死,也再也没有回来”,男孩哆嗦了下,“故事就到这里了,没人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那个人是不是试图用了什么方法救他,他是不是就死在那个剑伤下”

 

帕西瓦尔张张嘴,却说不出什么,他的胃开始绞痛起来,那让他虚弱地靠在桌子边上。

 

“可那些传说里有他们”,男孩在这个时候说,看着帕西瓦尔的眼睛,“他们的名字在那些故事里,有人讲给我听,而我会讲给另一个人,就像现在这样。”

 

“只要有人还在讲着这些故事,他们就还像活着一样,我想成为像他们那样的人,我和阿历克斯,伊恩太瘦了,他总是挥不好剑……”

 

“可你们会保护他”

 

“我们会”,他点点头,“总有一天我会拥有一把好剑,用它赶走那些没有允许就拿走我们东西的人。”

 

“一把骑士的剑?”

 

“一把骑士的剑。”

 

男孩有点激动地看着他,帕西瓦尔安静地回望,男孩眼中的是坚定闪耀的东西,就像他们披上那身披风的那一天,就像亚瑟的剑点在他们肩膀的那一刻。

 

那是多好的愿望啊,帕西瓦尔想,但是还有些事情,他得告诉眼前这个小家伙,就现在。

 

“你想跟他们一起,成为无往不胜的骑士,可在那之前,你得知道”

 

他深吸一口气,

 

“现在睡在那里的两个人,阿历克斯和伊恩,还有你的那些朋友,他们总有一天会死去,有些在你之前,有些同你一起。”

 

“而那些人,你没能同他们走到最后的那些人,你会看着他们离开,你的盔甲上会沾上他们的血,你的脚边是他们的碎剑,你就只能摸着他们的头,或是捧着他们的脸,他们曾经站在你身边,甚至上一秒你们还在背靠着背举起剑,而现在他们的血在你手上,他们快要熄灭的眼睛看着你的。”

 

“他们对你说‘谢谢你’,你会想骂出声来,‘我他妈不要你的谢谢,我要你起来揍我,把我揍到不省人事,我们两个再没心没肺的带着满脸淤青去喝酒’”

 

“可他们不会回答你了,你会发现他们睡得很沉,就在你的肩膀上,你却不会想叫醒他们了,因为你会听不到声音,自己的,和任何人的。你不知道该做什么,可你却还得把他们的身体带回去。”

 

“你看着他们被放在小船上,你会开始憎恨这种古老的行为,你会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想要把他们的身体留下,可江水不会回头,它推着他们的身体走了,他们第一次在离开时没有跟你说再见。”

 

“‘别伤心’有人会对你这么说,‘谢谢’你会这么回答,也只能这么回答,你过起了以往的生活,你坐在习惯的位置上,喝着同样的酒,你的身边会开始充满了不熟悉的人,你会做那些梦,他们的样子会重叠在这些人身上,而这时候你会觉得自己疯了。”

 

“你会开始想要和他们一样的归宿,你会想要杀死自己。”

 

他平静地讲着,像是在说着别人的故事,他看着男孩,却又像是在看着别的什么地方,接着他笑了。

 

“而你也会得到那些吟游诗人的唱段都讲不出的日子”,他的声音像是被点燃了一样明亮起来。

 

“你会面临没什么胜算的战役,你们会在营帐里赌钱,总有人会从什么地方拽出一瓶酒来,有谁会借着酒劲说出中意姑娘的名字,有人会调笑着说‘这混蛋明天死定了’,你们的王会在这个时候进来,你们会像模像样地听上几句他板着脸的斥责,就嘻嘻哈哈地拽着他加入你们的游戏”

 

“而这些酒鬼,这些靠不住的家伙,你得在战场上把后背交给他们。你会在战役结束后拽着谁的胳膊,他呲牙咧嘴地笑话你流血不止的脑袋顶,你讽刺泥巴和血弄脏了他精心打理的漂亮头发。”

 

“你会看到寄居着奇特生物的森林,被巨石环绕着的海岸,生长着魔法水晶的洞穴,妖精生活着的湖泊,还有像这里一样,被雪覆盖的山峰。”

 

“你会在你最想要感知世界的时候见到这些,你会披着绣着龙纹的红色披风,你骑在马上,风吹得它们猎猎作响,而他们就在你身边,你回头或是向前看就能看到他们的样子。”

 

“你们向那些邪恶的东西俯冲过去,王举起他的剑,你们抽出你们的,你听见周围的喊声,你面对着千军万马,却感觉很安全。”

 

“你被那些红色披风包围着,你的手里握着骑士剑,整片大陆就都在你脚下了。”

 

那是他的故事,他们的故事,而他现在把他讲给眼前这个小鬼了,作为听故事的交换。

 

帕西瓦尔放下水杯,两个睡着的孩子的呓语在岑寂的四周被放大着。

 

对面的男孩有那么一会儿就只是呆呆地看着他,帕西瓦尔就那么对他笑着,直到他的脸骤然变得通红,眼睛突然睁得老大,嘴里慌慌张张说出的话变得结结巴巴。

 

“大叔你……你……你是……”

 

“一个没人搭理的北境守卫,一个眼神不好的老头子而已。”

 

他接下对方的话,男孩却像是要哭出来似的拧着眉毛,帕西瓦尔拍拍对方的头,裘德在这个时候推门进来。

 

“天快黑了”

 

男孩开始红着眼角扯着他的衣服了,帕西瓦尔红着脸挠挠头发,裘德清清嗓子转过头去。

 

“你听见他说的了”,帕西瓦尔用着所知道的最适合安慰小孩的语气。

 

“叫醒你的朋友,你们得走了”

 

 

                                              oOo

 

帕西瓦尔叫裘德拿了十人份的口粮给他们的“小偷”,他们经过岗哨的时候月亮正在漆黑的松木梢上亮起来,裘德有些不甘心的清点着他们赠物,帕西瓦尔站在木栅后看着。

 

三个小鬼穿上了不算是很合身的棉衣,那是帕西瓦尔的旧袍子,穿在他们身上像是有些滑稽的裙装似的。

 

话最多的那个破天荒地等在那里一言不发,事实上这三个家伙又开始看着他了,那让帕西瓦尔不知所措。

 

裘德把整理好的背包放在他们身上,渐凉的北风在催促着,帕西瓦尔想着该说些什么道别的话,阿历克斯就像他伸出手了。

 

帕西瓦尔愣了下,男孩又往前凑了凑。

 

“希望您不会觉得被冒犯了”

 

怎么会呢,帕西瓦尔想,对方对他的称呼发生了某些变化,那很可能是从同伴那里得知了什么的原因。

 

伊恩送给他一朵小花,它就兀自在黑发男孩的手掌中开放起来,在暗色寒夜里借着男孩眼中的金光闪闪发亮。

 

而那个差点在他面前哭鼻子的家伙却扭扭捏捏地不肯看他,帕西瓦尔这才想到,他甚至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我……我可以……我是说如果你允许的话……我想……”

 

他低头看见小家伙的两个发旋儿,后者在他跟前支支吾吾,不断折腾着自己的衣角。帕西瓦尔看见他眼神的方向,他大笑几声。

 

“你想要我的剑?”

 

“不是!”,男孩几乎是尖叫了出来,“我不能要你的剑,我也挥不动它,但……但是……如果可以的话,你……你可以给我一把你用过的,或……或者是……,剑鞘也行……我……我想……”

 

男孩用着大眼睛看着他,被风吹得乱蓬蓬的棕色头发打着卷盖住他的一半的侧脸,帕西瓦尔有几秒的失神,接着他做了个决定。

 

他叫他们稍等一会儿,然后回到房间取下了那把旧剑,他熟悉它的重量还有它鞘身的触感,它就像是本来就呆在他身边一样契合,甚至在他把它递给男孩的时候,断掉的半个护手上的纹路的都清晰可见。

 

“我正好有把老家伙,你可以拿着它”

 

他紧握的手慢慢松开,剑身渐渐滑过他的手,从手掌到指肚,从指肚到指尖,它落在男孩手上时发出了沉甸甸的声响,帕西瓦尔攥紧了手掌,只抓到冰凉的晚风。

 

“它是把好剑,它身经百战”,男孩抽出短短的一截剑身,摩挲着剑刃上的缺口。

 

“它属于我最好的朋友”,帕西瓦尔蹲下身后男孩的鼻子尖就离在他几寸的位置,他抚上男孩的后脑,对方听话地把额头抵上他的。

 

“他到哪里都带着它,直至最后”

 

 

 

整个森林和远山都变成黑漆漆的轮廓了,帕西瓦尔又在风口站了不知道多久,一直站在他身后的人碰碰他的手臂催促着。

 

他裹紧大衣,裘德紧跟在他身后。

 

“……”,他听见副将带着犹豫的声音,“刚刚收到了来自卡梅洛特的消息。”

 

帕西瓦尔只是停了一下脚步。

 

“新王说……”,裘德像是做出了什么艰难的选择似的,“说你接连三年没有回城述职这……这让人不得不质疑你的忠诚,还有我们这里的税收远远够不上标准,如果你……你再没有出现在三月份的比武大会上,就……就连桂尼薇儿王后都……”

 

“都怎么!”,帕西瓦尔转身大吼,裘德反射性地捂住嘴巴。

 

帕西瓦尔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做,那些让人疼痛的东西又开始在他脑中啃咬起来,他踉踉跄跄地后退几步,不管裘德在叫着他的名字,便也不回地逃开了。

 

 

                                              oOo

 

他推开门,空无一人的房间在静默地看着他。他脱下大衣,皮毛上的碎雪簌簌地落在他布满老茧的手心,又化了,一滴滴顺着指尖流下。

 

他把自己扔在床上,壁炉里的柴烧干了,冷气从墙壁渗透进来。

 

壁炉上的刀架现在变得空荡荡了,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它,直到眼睛生疼。

 

帕西瓦尔做了一个美梦,那是不同的声音在叫着他的名字,有人笑着拍拍他的胳膊,有人在揉着他的脑袋,他在梦里睁开眼睛,他看见那些他熟悉的脸。

 

他们向他招手,他们身后的石门渐渐打开,有亮白色的光打在他们身上。他伸出手,棕色卷发的男人被其他人推推搡搡地扔到他跟前。

 

他如饥似渴地看着那个人,对方比他记忆中年轻些,还留着他们刚刚结识那会的干净的小胡子。

 

他感觉眼前雾蒙蒙地看不清东西,那个人撇着嘴骂他肌肉蠢货,他被拉近一个怀抱,对方的个头正好把鼻子抵在他的肩窝,他感觉对方的手在轻拍他的后背,好听的声音就在他的耳边。

 

“帕西瓦尔”

 

他睁开眼睛,像濒死一样大口喘着气,他瞪着眼睛直直地看着棚顶,木楞间凝结了细小的冰碴。

 

他看着那些寒冷的东西咳嗽起来,他坐起身,头疼让他找不到平衡。

 

他摸到眼泪干涸在脸上的触感,他站在窗子前,看着里面的自己。

 

他什么时候成了这副模样呢,他的头发变得灰白,他的脸上出现深深浅浅的沟壑,他的眼窝变的更深了,那些暗色斑痕星星点点地在他的眼眶周围,在他的额头上。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背,那上面布满了一道道难看的皱纹,弯弯绕绕地包裹住那些老茧,和那些旧伤疤。

 

他又突然间明白了,他怎么能忘了呢。

 

那些时间都过去了,那些人早就不在了。

 

“兰斯洛特”

 

“伊兰”

 

“梅林”

 

“亚瑟”

 

“高文”

 

他哑声叫着他们的名字,享受着无人应答的,自虐般的快感。

 

是啊,他们都不在了,

 

只留下他一个,

 

渐渐地老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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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tes:不知道为啥会写这么个玩意,就是偶尔听到一首曲子想写点啥于是就没停下来= =

第一次尝试【想到啥就写啥完全不加修饰】这种写法,还挺开心的不造为啥,虽然捣鼓出来的东西可能会有点不知所云了(跪。

 

2016-0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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