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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MA】Before the Legend 1

在亚瑟还没有成为王之前的故事。

老梅干出没注意。

年下,应该是互攻吧,虽然我更爱MA。

回头一看遍地坑(手动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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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亚瑟把最后一把战斧擦拭干净,小心地放置在墙壁上的两个壁钩之间。他在裤子上胡乱蹭着潮湿的双手,长舒一口气。

 

眼前是被整理的干干净净的架子,单手剑和重剑被整齐的分列开来,数十个箭筒边的木架上,是按照材质和射程被整齐排列好的长弓和十字弩,长矛被三个一捆扎好安置在墙角,傍边的壁橱中,是已经被清洗的锃亮的胸甲和铁手套。

 

亚瑟安静的看着被整理干净的武器库,肩膀叫嚣着酸疼,他揉捏着紧绷的手臂靠着窗边席地而坐,橙红色的日光照的狭小的房间一片通亮。

 

这本不是属于他的活儿,几个小时前,他从一个新来的男仆手中抢过了它。

 

亚瑟讨厌像是整理东西之类无聊的差事,打扫不是他的擅长的,他总是会在武器库的壁橱中睡着,或者干脆把墙壁当做靶子练习起射箭来,但是这次,他却庆幸在这个下午能把这个活计搞到手。

 

他不想见到那个人。

 

亚瑟知道现在这个时候,安东正在为他的客人举办着欢迎宴会。他们从一早就开始叮嘱他务必要在宴会上出现了,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亚瑟想,他有着整整一个房间的武器需要清洗收拾,作为逃避宴会的理由再合适不过。

 

太阳变成橙红色,广场对面喧闹了整个下午的音乐声和笑闹声也渐渐安静了下来。亚瑟把头枕在窗棱上漫不经心的张望着,几个身着华服的男人像是刚刚从宴会中离场,带着酒足饭饱的满面红光在小广场上慢悠悠的逛着。

 

亚瑟听见自己发出了一声混杂着冷哼和哽咽的奇怪声响。

 

他看见了那个人,那个老头走在安东身边,脸上带着夸张的笑。他的头发全白,长及腰间,却没有被什么东西束起,只是凌乱地遮挡在布满褶皱的侧脸两边;他穿着那件亚瑟熟悉的酒红色长袍,上面一如既往的带着大大小小的污渍;他苍白干瘪的手指从过于宽松的袖口处露出,胡乱捋着像是许久没有打理的白胡子。

 

亚瑟觉得东躲西藏的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蠢货,那老头看起来心情不错,像是完全没有把他没有出现在宴会上这事儿放在心上。

 

看来这个世界只有他一个人对那事儿念念不忘了。

 

亚瑟冷眼向窗外瞥着,一双蓝色的眼睛倏然攫住了他。

 

亚瑟吓了一跳,反射性地低头躲在窗棱下面,心跳震得耳中嗡嗡作响,手心瞬间布满薄汗,

 

他闭上眼睛,暗暗咒骂着自己的不小心。

 

那老头看见他了。

 

                                                 oOo

那是梅林。

 

虽然世人更乐意用吟游诗人,炼金术师,先知或者是江湖术士来称呼他,但是只有亚瑟明白,那个老头不过是个嘴巴毒辣,脾气暴躁,不守信用的混球。

 

亚瑟认为自己最好就这么躲着梅林,他并不想在安东和所有骑士面前对着对方的面门来一记直拳,虽然这么做十有八九会以自己被对方按在地上而告终。他从来都不是梅林的对手,那家伙虽然看起来像是个随时会被风吹倒的糟老头子,实际上却灵活得要命,他清清楚楚的记得,梅林曾不只一次用他那根破破烂烂的手杖把凶神恶煞的山贼教训得服服帖帖。

 

从出生到十二岁的记忆中,他的世界只有梅林一个人,他从来不清楚那老头在想什么,梅林给他住所与食物,陪他说话,告诉他怎样面对一个国王或是一个淑女,展示给他文字与诗句,教会他拿剑,然后在他满十二岁的那个早上,预先设计好了一般,彻底消失在他眼前。

 

被人灌进什么奇怪的药水然后丢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并不是一件舒服的事儿,更何况他被丢在主爱克伯整整五年,而那个该死的怪老头从来没有过来见他一面。

 

这的确是件让人不爽的事儿不是吗,亚瑟不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个无理取闹的小孩,他只是忿忿地觉得,梅林是该对这件事向他道个歉的。

 

可惜遗憾的是,看起来对方并不想对这这件事向他解释什么。

 

主爱克伯是座巴掌大的小城,唯一值得说道的,便是领主安东和他大名鼎鼎的骑士们了。亚瑟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就明白了自己被送到这里的意义,他见到了一些同他一样境遇的小孩子,他们同他一样被送到这里同主爱克伯骑士团的男人们学习求生本领,作战技巧,和那些条条框框的骑士法典,而唯一不同的是,那些出身显赫的小孩子身边有着前呼后拥的仆人管家,和时不时会带着好东西来拜访的家里人,而他只有那个该死的老头留给他的一柄脏兮兮的短剑。

 

安东是个好脾气的人,刚到这里的亚瑟在恐慌和愤怒下做了不少可笑的荒唐事,其中包括在一个骑士的随身背包里面放上一捧热乎乎的马粪,以及趁着安东睡着的时候把他仅剩的几绺头发编成一个滑稽的麻花辫。亚瑟潜意识地认为自己应该做这些让人讨厌的事,这样他们就会彻底厌烦他然后把他赶出去了。

 

他可不是要回去找梅林,天知道他早就受够那个说话尖酸刻薄的老家伙了。

 

可是好脾气的安东先生只是小心翼翼的解开被恶意缠在一起的头发,然后对着神情满不在乎却又难掩紧张的亚瑟说:

 

“别再做这些孩子气的事了,梅林会来接你的,只是不是现在”

 

而他并不是想要梅林来接他,他而只是想当面给他一下子。

 

 

 

他在这里并不受所有人欢迎,亚瑟知道这有一大半得益于他素未蒙面的老爸。在他听到的关于乌瑟的各式各样不堪的传说中,最栩栩如生的便是那个有关于他的出生的故事了。被情欲蒙蔽心灵的国王抢夺了好友的妻子,并使用魔法化作女人丈夫的模样骗她结合,亚瑟承认这个故事比任何一个吟游诗人口中的段子都要精彩,但是比起梅林曾经对他讲述的那个关于海浪,闪电,海底出现的大船,和包裹着红色披风的男孩的故事,怕是要逊上一筹了。

 

亚瑟并不需要所有人的认可,事实上,在过去的几年中他已经用实力让许多在背后指指点点的人闭嘴。

 

而还有些人天生就是需要靠着嘲讽和踩低别人才能得到满足的,波尔斯无疑是亚瑟见过的最能把这一点发挥到极致的人。

 

亚瑟不发一言的砸着烧红的铁块,然后把成型的剑身放在冷水中浸渍,一下子升起的白烟带来一股热浪,他停下手中活计想要抹掉额角的汗水,熟悉的带着滑稽语气的嘲讽声像往常一样传进耳朵。

 

“可悲的乡下小子”

 

亚瑟顿了顿,瞥见屋外不远处几个男人一边大笑着一边对着他做着粗鄙的手势,他转过身翻了个白眼,看见加拉哈德正满眼担忧的望着他。

 

亚瑟会对加拉哈德这种水汪汪的像小动物一样的眼神感到恐慌,因为大多数的时候,高文会因为这个气冲冲的来质问自己是不是欺负了他的宝贝弟弟。

 

这世上再难找到一对像高文和加拉哈德这样的兄弟了,年纪较大的那个可以整天呆在酒馆和姑娘们调情,或者时不时的跟某个看不上眼的家伙干上一架,年纪小的那个则整日挂着能够激起所有姑娘母性的温和笑容,东奔西走的帮着四处得罪人的哥哥赔罪道歉 。

 

亚瑟和高文对上眼是两年前的事了,那时候他正在城外的小酒馆里试图解救一位被丈夫殴打的淑女,高文帮了他一把,在他们两个联手把那个欺负自己妻子的醉汉踢出门外的时候,亚瑟突然觉得跟这个看起来吊儿郎当却富有正义感又能打的家伙做朋友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加拉哈德称他和高文之间的关系为“野兽的友情”,亚瑟嘴上摆出无所谓的态度,心里还是很感激的,毕竟在这个大部分人都在质疑他的家族和出身的地方,很难遇到能无视那些流言蜚语把他当作朋友的人。

 

而那些本是针对亚瑟一个人的讥讽不免地牵连到了两兄弟的头上。

 

“哥哥不在可不要哭鼻子啊!”

 

亚瑟听见波尔斯挑衅似的用手中的剑指着加拉哈德,后者轻轻握住亚瑟的手腕,摇摇头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亚瑟撇撇嘴表示自己没放在心上,把时间浪费在这些蠢货身上只会让自己变得和他们一样蠢,况且他相信波尔斯除了呈口舌之快之外也不敢做什么,几天前高文招呼在他眼睛上那一拳还留着印子呢。

 

“看他那股得意劲,还以为自己是哪里来的王子呢”

 

他可没这么以为。

 

“肮脏的私生子”

 

哦,看来这又是对于他出生之谜的另一个解释。

 

“只有那两个怪胎愿意跟他说话”

 

不错的表达,他很愿意把这句话原封不动的转告给高文

 

 

“那小子是被那个怪老头养大的,那个梅林”

 

亚瑟敲打烧红剑身的右手停在半空,他感到自己的听力突然敏锐了起来。

 

“那个肮脏的老头让我恶心”

 

“就像他那个乱交的老爹一样”

 

“你看到他的长袍了吗,那简直是我见过的最可笑的东西,还有他脸上那些褶子,活像一只穴居怪”

 

“那个叫梅林的就是帮助乌瑟上了那个女人的巫师吧,安东怎么会让这么邪恶的家伙混进主爱克伯来”

 

亚瑟感觉身体突然变得燥热起来,有什么冲动的东西越来越多地涌向脑子,他深吸一口气,波尔斯的笑声尖锐地刺进耳朵,堆积在头脑里。他发现自己正随手拿起一把半成品的双手剑向那几个人走去,加拉哈德正在身后焦急地叫着他的名字。

 

“说不定他才是亚瑟的老爹呢,天知道梅林为什么花时间养着那个废物,搞不好他才是那个搞大伊格赖恩肚子的人!”

 

亚瑟知道他在被人注视着,他提着那柄还没有装上护手的剑横穿过小广场,他听见身后不远处加拉哈德大声叫着让他冷静。

 

没关系的,他想,我现在冷静得要命。

 

亚瑟在加拉哈德试图扯住他的胳膊之前给了波尔斯狠狠的一下。

 

他一击打在对方的下腹,然后在对方试图反击时钳住他的手腕用力向下按去,波尔斯发出一声惨叫,亚瑟冷笑一声把手腕脱臼的男人扔在一旁,侧身躲过左边袭来的剑击,举剑对着他的男人是参与刚刚那场针对亚瑟的语言攻击的其中一个,亚瑟随手挽了一个剑花上下打量着对手,男人没有了刚才的气定神闲,一边对着亚瑟挥舞着手中的剑,一边试图拽起趴在地上缩成一团的同伴。

 

亚瑟瞥见几个安东的骑士正在向他们快步走来,加拉哈德焦急地扯着他的衣角让他快点离开,亚瑟知道整个广场的人都在看着他,禁止私斗,脑子里响起安东念着骑士法典的声音,亚瑟却感觉愤怒灼烧过的头脑异常平静,他举剑指向缩在面前的两个人,一字一顿地说

 

“不是什么话都能被容忍的,你们该学会什么话能说,什么不能说,明白吗,蠢货”

 

亚瑟深吸一口气,想对被牵扯进来的加拉哈德道个歉,却看见后者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加拉哈德紧抿着嘴唇,直视着他身后的方向。亚瑟不解的转身看去,那个他从昨天起就故意避开的人正站在他身后。

 

老人显然在生气,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亚瑟不放,像是在思考审度着什么。

 

亚瑟没想到会在这种情景下与梅林相见,他刚刚痛快地教训了两个口出狂言的混蛋,现在却只感觉四肢僵硬,舌头像是打结了一般说不出话来,亚瑟花了几秒的时间思考这种似曾相识的情绪,这期间梅林已经开始拽着他的胳膊把他往逐渐聚拢过来的人群外面拖。

 

梅林干瘦的手异常有力,拽的他生疼,亚瑟感觉握剑的右手湿漉漉的,他稍微瞥了一眼,右手虎口处已然开裂流出血来,他松手扔掉那把没有护手的剑,却没有感觉压迫在身上的重量减轻一点点。

 

                                               oOo

 

梅林叉着腰看着亚瑟,脸上的皱纹拧在一起。

 

亚瑟试图漫不经心的看向别处,按照他的计划,他本应该再躲着梅林几天的,但是他没控制好自己捅了篓子。

 

五年想起来是段不短的时间了,亚瑟却觉得像是昨天才刚刚和梅林说过话一样。

 

他不想在梅林面前示弱,特别是在对方还没有对那件事向他道歉之前。

 

“那是在教练场上”

 

亚瑟愣了一下,梅林的声音同他记忆中并无差别,只是少了那股有点阴阳怪气的嘲讽语调,取而代之的他没听过的强硬和愠怒。

 

“骑士们在看着”

 

亚瑟突然明白梅林想说什么,还有他为什么会生气了。

 

“你就要成年了,亚瑟,你需要他们的认同,而在众目睽睽之下打架不会给他们留下什么好印象……”

 

你就想对我说这个?在几年没见之后?亚瑟冷眼瞥着正在对他说教的人,把这句话咽下喉咙。

 

“我们昨天就该见面的,但是安东告诉我你在整理武器库的时候睡着,错过了晚宴的时间”

 

哦,他是这么对安东说的

 

 

“你不想见我”

 

我想

 

“没错”

 

 

“我以为你有很多事想告诉我”

 

是的

 

“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不是吗”

 

 

“为什么打架”

 

因为他们那样的语言侮辱你

 

“因为那几个蠢货就是那么欠揍,他们不该在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出现在那儿”

 

梅林眉头紧锁,一言不发的瞪着他,亚瑟知道这是他发火的前兆。梅林虽然在言语上有些尖酸刻薄,却很少真正发火,亚瑟清楚的记得那一次梅林让他的法杖尖端冒出火苗冲向几个小孩,而那几个家伙正试图把亚瑟按在水里使他窒息。

 

那是梅林第一次在他面前用魔法进行攻击,也是在他们相处的漫长时间里,亚瑟所见过对方的唯一一次动怒。

 

亚瑟恍恍惚惚地想着,对自己还能如此清楚的记起许多年前的事情而感到惊诧。

 

“在主爱克伯能让你学到一个真正的骑士该有的品质,我本这么以为, 而你让我失望

 

                                             

                                            oOo

亚瑟不记得是怎么逃开的,他只记得自己气喘吁吁的冲向马厩,不管高文惊讶的询问,径直牵出自己的马飞奔出城。

 

他想起这种似曾相识的情绪是什么了。不记得是几岁时,他因为嘴馋偷了隔壁农家的油酥饼,梅林揪着他的耳朵狠狠地教训了他一顿,那时候他站在梅林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就像刚刚发生的一样。

 

对,就是这样,亚瑟自嘲的想着,他还把我当作那个不会控制自己,总会做错事的小鬼。

 

而可笑的是,现在连他自己也开始这么觉得了。他不知道自己在纠结着什么,他搞砸了所有事。

 

也许他不应该对于让梅林给他道歉这件事如此执着,那没什么的不是吗,把一个脏兮兮的小孩丢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没什么大不了的,从来不来看他也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

 

亚瑟认为至少他们算是一家人,但是现在看来这样想的只有他一个。

 

那个老头关心“他是否给那些骑士留下好印象”胜过关心他本人。

 

他听够了梅林口中那些关于他的预言,他并不想做什么真正的骑士,或是成为什么伟大的王,也对统一这片大陆毫无兴趣,他本以为梅林能给他他想要的,却发现他在对方眼中一文不值。

 

亚瑟翻身下马,虽然未近黄昏,森林中的层层树木已经把周遭遮挡得昏暗。亚瑟把马匹拴好,然后靠着树干坐下。

 

蠢透了,他这么评价自己,他并没有做到想象中那样爽快的给对方一拳,反而像个受惊的姑娘一样从梅林那儿逃走。

 

他的脑子乱成一团,一点点思考都,他的手还疼着,血已经不流了,亚瑟选择就这么放着不去管它。

 

亚瑟累得要命,越来越暗的天色让他感到昏昏沉沉,他知道到明天他还得回去面对那该死的一切,但是至少现在他可以好好睡上一觉。

 

  

                                             oOo

亚瑟被一阵窸窣的声响惊醒,周围已经一片黑暗,树枝遮盖住了月光,他感觉自己在被什么东西注视着,一声粗重的喘气生闯进耳朵,让他一下子翻身坐起。

 

亚瑟一手撑地,俯下身子观察着四周,黑暗让他看不清东西,他眯起眼睛,正面树丛里面突然发出沙沙的声响。

 

亚瑟看见了那个正在窥视着他的东西,那只成年的狼正从漆黑的灌木丛中一点点露出头来。

 

他听见心脏狂跳的声音,那只野兽停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打量着他,一双眼睛在夜里锃锃发亮。

 

马匹在他不远处,亚瑟却不清楚打破现在的平衡是否安全,而在他思考的间隙,流着涎水的狼已经向他扑了过来。

 

亚瑟一把抓起身下的树枝朝着他的攻击者扔过去,借此赢得的几秒时间足够让他奔向自己的马匹并抽出剑。

 

这并没有什么吓人的,他暗暗对自己说,他撑过比这可怕百倍的训练,只要他拿着剑……

 

亚瑟感觉手脚瞬间冰凉,马匹侧身的剑袋里面空空如也,他的佩剑并不在那里。

 

他一个侧翻躲过野兽的攻击,虎口的伤口再次裂开,亚瑟踉跄几步站稳脚跟,恐惧让他的手脚发麻。

 

他的剑还在铁匠铺的橱柜上,而他急匆匆的跑出城外的时候并没有带上它。

 

自己还真是个可悲到家的蠢货,在野兽再次扑向他的时候亚瑟自嘲地想。

 

他闭上眼睛准备承受最后的攻击,身体却没有感到被撕裂的疼痛。灼热的狂风在安静的森林里凭空刮起,夹杂着被卷起的落叶猛然击打在他身上。

 

亚瑟张开眼睛,带着兜帽的男人正挡在他身前,刺眼的光从他手中的法杖前端亮起,风以他们为中心狂乱地卷起周遭的一切,男人的长袍猎猎作响,兜帽从他的头上滑下,露出满头白色的长发。

 

亚瑟感觉空气中那些乱窜的尘埃颗粒进入了他的眼睛让他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他听见那只野兽的嚎叫,巫师把法杖举的更高了,他嘴里念起冗长的咒文,法杖亮起来的白光像是能把整个森林照亮,下一秒亚瑟听见一声巨响,他反射性的闭上眼睛。

 

他听见念着咒文的那个声音正在渐渐地起着变化,周遭的躁动戛然而止,亚瑟缓缓张开双眼,森林已经恢复一片寂静,他从一片落叶之中踉跄着爬起向四周张望着,四周还是漆黑的树丛,树叶仍然遮挡着月光,而护在他身前的,却已经不是刚才的那个人。

 

那个佝偻干瘪的白发老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瘦高的黑发青年。亚瑟斜斜地看见他白皙的侧脸和高挺的鼻梁,白光映照下的轮廓显出颧骨下的阴影,像是主爱克伯地下储藏室中那些精美的雕塑。

 

亚瑟惊地说不出话来,一个荒唐的设想在脑中瞬间成型,他撑起身子,向着背对着他的男人轻声吐出那个名字:

 

“梅林?”

 

男人微微一颤,接着转身看着他。

 

魔法制造出的亮光在把男人的暗色长袍在黑暗中映照出颀长的轮廓,他握住法杖的手指骨节分明,从宽松袖口中露出大半的小臂精瘦白皙。黑色的头发被风吹乱蓬松的翘着,光影勾画出饱满的唇形,凌乱前发下的湖蓝色眼睛,正专注地望着由于震惊而愣在当场的人

 

他歪头送给亚瑟一个好看的笑容,声音有些低沉却像湖水般清澈。

 

“梅林?没错,那是我的名字”

 

 

                                                 oOo

亚瑟捧着杯子安静的坐在篝火旁边。

 

他知道自己现在活像个胡乱发脾气把自己卷入危险又得到应有教训的小鬼,他就是个小鬼,在梅林眼里,而这句话在现在看起来显得过于神奇,因为那个正坐在他对面,悠闲地用木棍挑着篝火,被人们称作梅林的人,看起来怎么都与他的年纪差不上几岁。

 

梅林是个脏兮兮的老头子,所有人都这么认为,而在这个事情上最有发言权的亚瑟可以确信,在他们相处的过去十几年里,白头发和满脸皱纹就是梅林的模样。

 

他变得年轻了,这也没什么值得惊讶的,他是魔力强大的巫师,别说让自己变得年轻,就是变成一个姑娘或是一只兔子也没什么困难的。

 

可是如果这才是他本来的样子呢?

 

“咳咳”,对面的人突然干咳几声,亚瑟一惊差点把杯子里的水泼出去。

 

“恩……我理解你的感觉”,梅林摸摸鼻尖,结结巴巴地说,“如果……如果换做是我的话估计也会这么一直盯着对方不放”

 

亚瑟瞬间明白了对方指的是什么,他这才发觉自己从走进这个山洞之后眼睛就没离开过梅林身上,他感觉自己脸红了,为了掩饰尴尬,他决定把头埋进杯子里攻克那些热水。

 

梅林却开始反过来盯着他了,亚瑟感觉魔法师的视线毫不掩饰地落在身上,这让他开始窘迫。

 

“我该先对你道个歉”,梅林小声说。

 

那声音还真是好听,亚瑟迷迷糊糊地胡思乱想着,加拉哈德的声音也很温柔,但是梅林的和那不一样,它像午夜的海水一样沉静深邃,又像清晨的天空一样明丽轻快。

 

“我不该没有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就指责你,那个叫加拉哈德的男孩告诉了我一切”,梅林柔声说,“你是因为我才会那样做的,亚瑟,我很感激。”

 

亚瑟固执地不看对方,梅林用那个声音叫他名字让他的脸上烧得更厉害了,他不喜欢做完某一件算是正确的事情之后随之而来的赞美和感谢,那让他尴尬并且无所适从。

 

“别得意了,那才不是为了你”,他小声说

 

梅林笑了起来,他递给亚瑟烤好的兔子肉,刻意拉长了声音,“你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永远都不一样,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是”

 

真是了不起的洞察力,梅林加一分,亚瑟翻着眼睛,接过食物狠狠咬上一口。

 

亚瑟突然惊讶地发觉几个小时前郁结在他心里那件事好像变得没那么重要了,梅林刚刚的道歉让他感觉胡思乱想的自己像个白痴,魔法师高举法杖挡在他身前的画面让人如此记忆深刻,让他为自己不久前的那些想法感到羞愧。

 

“你……不太一样,我是说与你还是一个老头的时候相比”,亚瑟决定说些什么。

 

梅林歪着头表示不解,亚瑟接着说:

 

“比如在这种场景,之前的你会说:坏事的混蛋小子我真该让那只小狼宝贝叼走你别瞪着眼睛盯着我那让我想到交配中的蟾蜍真不知道我是怎么忍受你那么多年的你这个脆弱的哭包小可怜你是怎么做到像个发情的穴居怪一样在林子里乱跑的哦得了连那匹小公马都比你硬汉。”

 

亚瑟深吸一口气,梅林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亚瑟知道他可能让“年轻的”梅林遭受了某种打击,但他可以肯定,那个老梅干说出的话一定比自己够劲不止一倍。

 

“衰老咒会改变一些东西……恩……包括一些性格方面的……”,梅林干干巴巴的说,他开始专心低头揪着自己的长袍袖子。

 

“衰老咒?这么说这才是你真正的样子?”

 

“恩……可以这么说……只是那个咒语使用的太久让我都快忘了自己实际的样子了”

 

梅林不安的看着他,好像在观察着他的情绪变化,亚瑟承认他对于被瞒了许多年这件事是有那么一点生气的,但是现在更让他恼火的是,他开始回想起自己六七岁的时候向一只八爪鱼一样缠着梅林要抱抱的场景,而把那个场景中白头发老头的脸换成现在他对面的这个之后,亚瑟只觉得他可以因为羞耻而自尽了。

 

“为什么不给我看你真正的样子”

 

梅林像是在斟酌着用词,“因为小时候的你,恩……太不听话,而老人的样子至少会有那么点威慑力……”

 

亚瑟从鼻子里用力挤出一声冷哼,“我才没有”

 

“你有”,梅林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坐下,亚瑟下意识地僵硬住了身子,梅林把自己的长袍解下覆盖住他们两个,亚瑟闻道对方身上类似青草的味道。

 

“你把靴子直接脱在床上搞得被子一团糟,由于整天乱跑导致怎么吃都不会饱经常趁我不注意去偷吃邻居家的东西,你打翻我的坩埚毁了我的宝贝药剂,还有那个被你当做画图本子乱涂得乱七八糟的咒语书。”

 

好吧,那还真的都是他干的,亚瑟在斗篷下面不安的动了动,被一个看起来同他差不多大的人翻出小时候的蠢事并不是一件舒服的事。

 

“看来他们把你养的不错,主爱克伯的伙食看样子不赖”,梅林往他身边靠了靠,亚瑟感觉自己的头顶被轻轻的揉着,他小声嘟囔想要告诉梅林别把他当个小孩,那双手的温热触感却让人不由自主的地想要靠过去。

 

“比你做的那些像捣碎的鼻涕虫一样的玩意好得多”,亚瑟没好气地说。

 

梅林咯咯笑着,用手肘捅着亚瑟的胳膊,“你在生气吗?”

 

“没有!”,亚瑟大声说。

 

“恩……那就是有了。”,梅林拖着下巴笑嘻嘻的看着他。

 

好吧,这是他自找的。亚瑟在掀开肩上的斗篷扔在梅林身上,接着借着对方瞬间的诧异举拳攻过去。篝火噼啪作响,他的攻击在离对方侧脸几寸的地方停住,梅林单手包裹住他的拳头,另一只手扯下盖住半个身子的斗篷,亚瑟愣在当场,开始后悔使用受伤的右手了,他在下一秒被整个人摔在地上,梅林的腿压制住他的膝盖,右手按住他的肩膀。

 

“训练不足”,梅林摇摇头评价道。

 

这还真够丢人的,亚瑟气喘吁吁的躺在地上,从前那老头可以用一根手杖把自己教训的屁股淤青,而现在这个年轻了几十岁的家伙有过之而无不及。

 

梅林的蓝眼睛专注的锁住他,微微汗湿的前发服帖在额头,亚瑟看见他宽松领口下露出的骨骼线条,按住他的双手苍白细瘦,却有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强劲力量。

 

 

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亚瑟决定不同梅林说话,而让他感觉睡意渐浓的时候,有人欺身过来给他的身上盖上温暖的东西,梅林的味道覆盖着他,亚瑟舒服地向身边的热源靠拢着。

 

“抱歉那么久没来找你”

 

安静中响起梅林细小的声音,亚瑟发出一声模糊的嘟囔。

 

没错,还有这回事儿来着,亚瑟迷迷糊糊地想着,他感到梅林在他的身边躺下,有些凉的手指不经意的触碰到他的手臂,他在意识不清中扯过对方的手握住,梅林轻轻颤抖了下,却没有把手抽出。

 

我可不会饶了你,亚瑟在睡梦中气鼓鼓地想,时间有得是,我们慢慢算账。

 

TBC

 

——————

为了蓝宝写的年下,写着写着却觉得她一定不爱这个画风,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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