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II .

1941年的2月，Merlin不得不上交了他的一件冬衣和一件毛衣马甲，前线的士兵在苏联吃了大亏，没有想到战斗会持续良久的军队在苏联的苦寒里陷入了缺少战备物资的尴尬境地，贡献家中御寒冬衣的号召又响了起来，即使现在生活在柏林的住民们缺衣少穿的现状与前线士兵无异。

整个柏林像是受到了什么诡异的诅咒，明明生活日渐艰难，剧场，音乐会，小酒吧却反倒热闹了起来。广播中整日的交响乐和歌曲取代了前线战报，连Merlin工作的工厂都开始了一边工作一边唱歌的愚蠢行为。

增进团队合作，Richter先生是这么说的，Merlin却只觉得可笑至极。

用这些东西来麻痹自己，怎么看都像是在逃避现实的手段，即使广播上没有任何消息，Merlin也隐约感觉的到，他们的战况不容乐观。

就算打输了战争也没什么不好，Merlin心里暗暗想着，却不敢在Arthur面前表现出什么。

Arthur像是忙了许多，Merlin独自一人吃晚饭的时候变得多了起来。有时他会在深夜睡的迷糊的时候听见Arthur回家的声音，他穿上衣服想要下床热晚饭，却总是被Arthur推回房间。

“我吃过了”，对方总是这么说，Merlin却想着Arthur是在做着些什么不想让自己知道的事情。因为房间总是亮着灯到天亮，那些吱吱呀呀的电报声时不时的会从中隐约的传出来。

Gawaine来家里做客的时候却多了起来，有的时候Morgana也会一起出现。

即使已经过了一年，Merlin对这个女人还是有些畏惧的，她看起来不像是军人，却也不想是一个普通的妇人。

“给我老实的呆在你的房间里”，每次Merlin推开门见到Morgana在家中的时候都会收到一句冷冷的呵斥。Gawaine却总会在这个时候对Merlin使着抱歉的眼神。

直到Merlin偶然间发现Morgana带着和Gawaine同样的银质戒指，才猛然明白为什么两个人时常一同出现，为什么对人冷冰冰的Morgana唯独肯和让Gawaine在她身上蹭来蹭去。

“他们两个竟然是一对？！”，Merlin一脸震惊的问。

Arthur却同样震惊的看着Merlin，“你竟然不知道？！”

“我又怎么会知道！Morgana每次看我的眼神都像是要杀了我”，他有点委屈，“我又哪里敢管她的事”

“他们是一对，只不过……”，Arthur顿了顿，“还没有正式结婚”

“为什么？”，Merlin问，Arthur却只是摇摇头没有回答。

 

发现这个新鲜事不过几天，Merlin的生活便开始被另一件新闻占据了。

Fritz Tods乘坐的小型飞机失事，帝国的战争部长尸骨无存。

广播上是铺天盖地的消息，为Tods举办的追悼会成为了狂热分子们新的话题。

这本来是与Merlin毫不相关的事情，却在三月的一个晚上彻彻底底惹到了他的身上。

 

推开家门见到门厅一片狼藉的时候，Merlin只以为是家中招进了窃贼。直到见到四五个身着黑色军装制服的人在自己的房间中四处翻找着些什么的时候，他才感到事情不对劲。

Agravaine坐在门厅的桌子边，两指夹着烟瞥着他。

Merlin定了定有些慌乱的思绪，“这是怎么回事”

他绷紧了身体瞪着面前看起来悠闲自得的男人，对方站起身子，抖抖食指，几颗烟灰直直落在昨晚Merlin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地毯上。

“我们发现你的房东好像做了些不可告人的事儿，我想着……”，他凑进了Merlin，“这栋房子里一定能找出些什么”。

“到底怎么回事儿，Arthur做了什么……你们不能！”

Merlin追问着，却看见Agravaine示意几个人要进入Arthur的书房。某种警告在头脑里猛的响起，他一个大步拨开试图撬开书房门的人，正正挡在了门前。

“你们不能没经过允许就进入别人的房子”，他大声说，“这是违法的！”，Merlin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不稳，他死死挡在门口，用力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足够凶狠。

一双手抓着Merlin的肩膀想要把他拽到一边，他一只手死死抓住门把手，另一只手狠狠推开试图把他拽开的人，接着不知道从哪个方向过来的一拳重重砸在了他的脸上，Merlin被打的一个不稳摔倒在地，嘴角的皮肉狠狠摩擦在牙齿上，颧骨四周火辣辣的疼，咸腥的味道在嘴里扩散开来。

他踉踉跄跄的想要站起来，却又被另一个人踹翻在地，毫不留情的一脚直直攻击在他的胃上，Merlin一阵干呕，捂住肚子开始低低的咳嗽。

他们几下撬开了Arthur的书房门，Merlin半跪着蜷在地板上，想起身，腹部却是一阵翻腾。

彻底搜查过Arthur房间的几个人像是并不满意，Merlin看着他们在把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翻找过后，向着脸色越来越黑的Agravaine尴尬的摇摇头。

“看样子你并没找到什么”，Merlin冷冷一笑，接着便感觉有人按着他的头狠狠撞在地上。

Agravaine慢慢走近，吐出一口烟圈，

“Tods的飞机无缘无故的掉了下来，可那本来并不是为他准备的航班，原本要坐上那架飞机的，是Albert Spier，一个主管建筑的小角色”，他像是在思考着，“那架飞机被人动了手脚，可奇怪的是，知道Tods登上那架飞机这件事的除了几个高层，就只剩下机要处的几个人了，你也许还不清楚”，他看着Merlin有些不解的表情，“我的侄子，Arthur Pendragon，是机要处的主要负责人，我倒是很想知道，Tods老爷的事情，又是被谁泄露了出去”

有一些已经被他忽略的事情开始在Merlin脑中一件件闪回，最开始住进这里时那些对Arthur身份的猜想一下子涌了回来，Merlin在脑中混乱的思考着，却知道此时不该在Agravaine面前露出类似知情者的神情。

 

Agravaine欣赏着他开始变得复杂的表情，“他是有前科的“，他说，”大学的时候就喜欢跟那些不安分的家伙鬼混在一起，他们之中不少人之后都成了勾结敌人意图破坏帝国的叛乱分子，那小子借着他老爸的声望进入军队之后却一下子变得安分的很，有些人认为他浪子回头了，我可不这么想”，他拨弄着油腻的前发，语气轻松的说，“栽在我手里的叛徒不少，我很乐意在名单上再算上我亲爱的侄子一个”

 

Agravaine的威胁像是针对着Arthur又像是在引诱着他什么，Merlin小小挣扎了几下，又被身后的人紧紧桎梏住，“你只是想借着这个幌子陷害Arthur好独占他的财产吧”，他冷冷的说。

“是他教会你这么说的吗”，Agravaine低低地笑着，他看着Merlin有些吃痛的表情，右脚狠狠踩在Merlin的手指上。

皮鞋缓慢的在指头上用力磨蹭着，Merlin咬住嘴唇咽下痛呼，

“今天找不到不代表以后就找不到”，Agravaine说，挪开了折磨Merlin手指的右脚，“他已经被上面盯上了，小子，你最好看清楚自己该站在谁那边，又该跟谁合作”，他慢条斯理的说着，然后缓缓蹲下，把手中还未熄灭的烟蒂按在Merlin红肿的手背上。

这不算痛，Merlin感觉太阳穴突突的跳着，他闭上眼睛，皮肉灼烧的声音变的异常清晰，直到Agravaine带着一群人离开一片狼藉的房子，Merlin咬着牙没有发出一声呻吟。

这比那些疼痛差的远了，Merlin慢慢爬起来，左手有些麻木，全身钝痛让他一个不稳靠在墙上。

他看着面前像是被彻底洗劫过的房间，迟来的恐惧慢慢爬遍全身

混蛋Arthur，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oOo

但是那天晚上，Arthur彻夜未归。

Merlin草草处理了手上的伤口，把被打翻的东西全部归回原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在收拾完两个卧室和门厅之后，Merlin发觉窗外的天已经微亮。

他想着今晚该是没法入睡了，便又开始清理起地毯上的脚印来。

手背上的烫伤变成紫黑色，火辣辣的疼，Merlin蹭着地板，脑子乱作一团。

 

“是被谁泄露了出去”

“大学的时候就喜欢跟那些不安分的家伙鬼混在一起”

“是机要处的主要负责人”

他们第一次遇见时Arthur的枪伤

深夜的电报声

被政府命令禁止收听的国外广播

把他称作“隐患”Morgana

在房间中同Arthur谈话到深夜的Gawaine

“叛徒”

 

Merlin猛的站起身，某些东西在脑中渐渐清晰起来，他拿出储物柜中留下的旧报纸，顺着日期一页一页的翻找着。

手指因为紧张而发抖，头脑却异常清晰。

1940年1月8号，他在巷子里面救下Arthur的第二天，Merlin紧攥着那一天的报纸，占了半个版面的报道赫然在目：

外交部长Ribbentrop遭刺杀，杀手中枪潜逃

 

这就是了，Merlin像是被抽空了力气瘫靠在墙角，那天晚上的事情有了解释，Arthur那些有些怪异的行为也有了解释，为什么Morgana会用枪指着他说出那些话，为什么Gawaine会在近来频频的来家中与Arthur谈话到深夜。

Agravaine没有找到的证据，全都在Merlin的脑子里。

他感觉到了恐惧，之后却是无端而来的悲伤。

Arthur会怎么样，他们会怎么样。

 

座钟敲出整点的声响，早晨的阳光透着窗子照进来，摆放在小圆桌旁边的两把木质椅子，乳白色桌布上的几根蜡烛，摆放着精巧雕刻的书柜，安静燃着火苗的壁炉，衣架上面整齐挂着的军装制服和褐色大衣，案板上为Arthur准备的晚饭材料……

这是他们的家，他和Arthur的。

 

而现在，Merlin安静的环视着显得空旷的房间，只有他一个人。

Merlin紧紧环住膝盖，屋子里面静的吓人。

Arthur到底是什么人，做过什么事，又有什么关系，只是……Merlin紧咬下唇

别再留下我一个人。

 

                                                oOo

Arthur失去消息的第二天傍晚，Merlin发现了Arthur藏在窗台下面的东西。

那是一颗手雷，Merlin认得。

Arthur房间的窗台时纯木制的，比一般家中的会略高一些。Merlin只以为是对方的特殊审美，如果不是在擦拭窗台时偶然发现上面木板的轻微晃动，他永远不知道每天都在打扫的房间里卖弄竟然装着如此骇人的武器。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Merlin再也等不下去了。

他不知道该去哪找，Morgana的房子已经变成一间空屋，Gawaine的地址他也不曾问过，在城中漫无目的地走了几个小时之后，Merlin决定去国会大楼碰碰运气。

他不敢在士兵把守的门口靠的太近，只能远远的在街对面张望着。

十一月的晚上冷的刺骨，Merlin却丝毫没有感觉被冻红的脸上传来的刺痛，他靠在墙边，死死盯着每一个出入大楼的人。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行为蠢透了，Agravaine气急败坏是因为没有在家中找到他想要的证据，所以Arthur该是安全的，说不定只是被什么公事绊住了手脚，或者是被派去出了远门，对方并没有理由向自己汇报每一件事情，那些担心，或许只是自己的反应过度。

 

等到天色全黑，街上的行人只剩下两三个的时候，Merlin开始有些张不开眼睛。

身体忍不住的颤抖，眩晕一阵阵涌上额头，汗水从冰凉的手心渗出，有些急促的呼吸渐渐灼热起来。

该死，Merlin暗暗咒骂着，却无法抵抗越来越疲倦的身体。

几乎两天未眠加上整晚的冷风让身体开始有些吃不消，小小的睡一下，Merlin靠在墙面上小声喘息着，看向街对面的视线变得模糊起来。

 

“所有报纸和书全部烧掉！”

“把老头子带走！”

枪托击打肉体的声音

刺眼的火光，呛鼻的浓烟

被几个人架着却回头用力看向他的黑发男人

黑色的军装

卍字胸章

小孩子的哭声

男人流着血的嘴角微微上扬

“Merlin”

 

Merlin张开眼睛，大口喘着气，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爬起来，他直直的看着不知名的方向，待眼前的光亮变的清晰，才猛然发觉，温热的液体正在从眼眶中止不住的往外流。

多久了，离上一次梦见那天的事情，Merlin扶住颤抖的手臂，捂住嘴唇，随着眼泪一同泄出的哽咽呻吟却从指缝间流出。

他们在自己眼前把父亲带走，他们烧掉书和房子，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他。

住进Arthur家中的一年多，Merlin几乎以为自己可以摆脱这些缠人的噩梦了

那一年他们从他这里夺走了亲人，如今又要夺走另一个吗。

 

宵禁哨声响起的时候，国会大楼的守卫士兵似乎察觉到了还站在街道对面的Merlin。

就在他想着今晚不可能在这里等到Arthur的时候，对面的街道上传来了说话声。

两个人影从台阶上走下来，左边的那个棕色的短发，正握着另一个人的手不住的鞠着躬。

而就在他身边，那个金色头发谈笑着的人，Merlin再熟悉不过。

满身的寒冷和疲惫突然转化为无法抑制的怒气。

 

Merlin几乎不记得他是怎样在几个士兵面前冲到对方跟前的，唯一的记忆是他揪着Arthur的领子把对方狠狠摔在墙上。

“Merlin你做什么！”，Arthur挣扎着扣住Merlin的手，“你怎么在这！”

发着烧的身体像是突然爆发的所有的力量，Merlin用手肘把Arthur死死按住，他咬着牙，全身不住颤抖，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他使出全身的力气向大喊，Arthur愣住半晌，突然看向他的手背

“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还有你的脸！”，他捉住Merlin的手腕检查着，细小的伤口遍布在手指关节处，手背正中间的烧伤不大却露着坏死的颜色，路灯下的半边脸上满是红肿和擦伤。

“谁对你做的这些？”，Arthur的声音低沉聚集着怒气。

“你又是怎么回事儿！”，Merlin抓过Arthur的围巾在流着鼻涕和眼泪的脸上胡乱蹭着，“为什么两天都不回家！”

和Arthur一同走出来的棕色头发的年轻男人突然面露歉意，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又被Arthur伸手制止。

“在这里不方便”，他匆匆握住Merlin的右手插进衣兜，警惕的四处打量着

右手传来温暖的体温，卸下紧张后是难熬的疲惫，Merlin支撑的昏沉沉的意识，却只想在回家之后狠狠把Arthur揍上一顿。

 

                                          oOo

Merlin感觉自己烧的厉害，迷糊中有人在他的头上敷着的毛巾，手上的伤口被轻柔的摆弄着，什么冰冰凉的东西被小心的涂抹在上面，伤口的灼热慢慢退下，取而代之的微微的痒，他想伸手去抓，却被轻轻按住了手腕。

“别乱动”，Arthur的声音。

Merlin想睁开眼睛，眼皮却火辣辣的干涩着，喉咙干的要命，他伸手在一片模糊中胡乱摸索着，接着Arthur的味道靠拢了过来。

结实的胸膛贴在他的身后，Arthur的手臂换着他的上身，一手扶着他的身体，另一手向他干裂的嘴唇边递着水杯。

“慢点喝”，对方在他耳边轻声嘱咐着。

本该已经稍微退烧的Merlin却感觉身子变的更热了，他匆匆咽下几口水，视线也变得清晰起来。

Arthur环住自己的手臂出现在眼前，Merlin眨眨眼睛，试图从Arthur怀里挣脱出来，一阵钝痛却传遍全身。

“别乱动！”，Arthur重复着，“你烧的很厉害，手上的伤口没有好好处理有些感染，身上也有很多淤青，不好好躺着的话……”，Arthur的声音越来越小。

Merlin转过头看向对方的蓝眼睛，混杂着悲伤，内疚和不知所措的表情清清楚楚的写在Arthur脸上。

Merlin低着头，叹了口气。

从踏进家门，他把两天前家里发生的事情告诉对方之后，那个白痴就一直是这副让人心烦的表情。Merlin悄悄省略了自己被Agravaine殴打的细节，Arthur却按着他的肩膀不住的追问。

“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他们没把我怎么样，倒是我撂倒了两个党卫队的”，Merlin小声嘟囔着，却对上Arthur垂下眼睛的悲伤表情。

他并不把用这样的事来让Arthur内疚当做一种优越，反而，Arthur的沉默让他心慌。

就像现在。

“对不起”，Arthur的眼眶红红的，缺少休息和疲惫之后的嗓音异常沙哑

“为什么对不起？因为我为了你被无欲无故揍了一顿，还是因为你两天没回家却通知我一声，如果是前一个就算了，我最擅长的就是挨揍……”

“Merlin！”，Arthur一下子按住他的肩膀，“别说这样的话！”

Merlin撇撇嘴，Arthur却像是欲言又止。

“那些伤疤……你身上的那些……”

Merlin看着身上不属于自己的睡衣，漫不经心的回答，“小时候总是跌跌撞撞的”

“那可不像是跌跌撞撞弄出来的伤。”

“要讲道理，Pendragon先生”，Merlin抬高了声音，“你不告诉我你的事，我也没理由告诉你我的事”

 

沉默。

Merlin感觉全身开始酸酸的疼，那种被人蒙在鼓里独自承受慌乱的委屈一点点爬满心口，Arthur在国会大楼门口说笑着的表情冷不防的出现在眼前，那股压抑了两天的火气一下子窜了上来，他低下头不去看Arthur沉默的表情，声音却不住颤抖

“这几天你去做了什么，你又一直在和Gawaine他们做着什么，我想知道，却不敢问”，他咬紧牙关，“我知道，那些事情是要保密的，好，我不问，我不说，他们用烟头烫我的手，揍我，我都不说一个字”

Merlin的脑中嗡嗡作响，空气像是凝固了，唯一能听见的只有撕裂般的心跳声。

“可是这又算什么？”，他听见自己凌乱得一塌糊涂的声音，“伟大的Pendragon先生似乎认为，在他做着那些不得了的事情的时候，根本不用去理会家里面那个不起眼的家伙”

他抬头看着对方惊慌的神情，

 

“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家人！？”

 

Merlin和着泪水喊出这句话，Arthur猛然瞪大了眼睛。

 

桌上的蜡烛熄灭了一根，Arthur安静的坐在床边不发一言。

Merlin兀自低头蹭着眼泪。

吼出那一句，他却突然后悔了。对方在做的事，Merlin已经开始有些明白了，正因为明白了，才更知晓为什么Arthur不想让他知道，为什么瞒着他。Arthur做的是多么危险的事情他无法想象，他只是不想自己成为Arthur的负担和Morgana口中的”隐患”，而在这种情况下质问对方，无异于是用幼稚的任性把Arthur至于两难的境地。

Merlin混乱的思考着，Arthur却开了口：

“Agravaine在计划着什么我毫不知情，这两天我一直在和Daegal在一起，你刚刚见过的，就是那个棕色头发，脸上有雀斑的男人”，Arthur停顿了下，“他的未婚妻是犹太人，所以……他不得不把她一直藏在家里的储藏室里，但是军中已经开始有人盯上他了，你知道的……”，他叹着气，“如果跟犹太人扯上关系，不管是多高的军衔都只有一个下场，所以……他需要我帮着她的未婚妻离开德国”

Merlin点点头，Arthur接着说，“这不是件简单的事但是……靠着Gawaine的人脉和我的工作职权，也还是可以办得到的，只是……需要几天的准备时间”

Merlin的安静让Arthur心慌，“我说这些并不是想为自己开脱，Merlin，我发誓”，他说，“我不该让你遭受这些事，为了我……”

Arthur突然停住，复杂的表情又一次写在脸上。

Merlin却像是松了一口气，Arthur披在身上的军装上衣也变的不那么刺眼，他突然觉得一切变得明了之后，随着铺天盖地的恐慌之外，竟还有着几分恬淡的心安。

Arthur冲着他眨眨眼睛，Merlin装作仍在生气的样子冷哼一声。

“以后不回家要说的知道吗”，他指着Arthur的鼻子说。

“其实那天走的时候我说了要晚回来……”

“你没说是这么久！而且说的也不够清楚！”

“这也要说清楚的吗”，Arthur耷拉着肩膀，可怜兮兮的看着气鼓鼓的Merlin。

Merlin翻了个白眼，接着感觉对方的双手扶住自己的肩膀，Arthur专注的看向他，湖蓝色的眼睛在烛光下闪着光亮：

“从今往后，如果我不回家，就一定会告诉你，如果我让你等，我就一定会回来”

 

不知是因为灯光昏暗，还是对方的神情太过专注，Arthur口中吐出的再平常不过的话，却像是某种牢不可破的誓言。

Merlin只觉得一阵慌乱。

“叫你说你就说，白痴”，他小声说，把被子拉到嘴边转过身去。

温热的气息凑到耳边，前发被轻轻拨开，Merlin睁开眼，金色的头发蹭着鼻梁和侧脸，Arthur俯下身子，柔软的嘴唇贴在他有些汗湿的额头上。

Merlin瞬间绷紧了身体，对方的呼吸小心翼翼的印在他的眼眶，捧在侧脸的手传来温润的热度，轻轻触碰Merlin额头的嘴唇微微颤动。

温热的吐息弥漫在床榻。

他们离的那么近，Merlin几乎能听到Arthur的心跳声。

“什么……”，Merlin怔怔的问。

“你问我有没有把你当做家人”，Arthur揉着Merlin汗湿的头发，轻声说，“这就是我的回答”

 

快要燃尽的蜡烛在眼前晃动着光影，Merlin把头埋在被子里，只感觉早已停止流泪的眼眶又泛着酸酸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