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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MA】坐看云起时 1

AMA ,二战德国AU

更像是友情向的清水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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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许多年后Merlin有时会想,如果一九四零年那个晚上他没有去走那条小巷,事情又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每家能得到的取暖用煤又少了些,街上满是用童车推着或肩膀扛着一袋煤回家的人,零下十五度的气温不算低,却让那年的冬天像是比往年都要冷的多。

街上静的吓人。宵禁实行以来,晚上十点钟过后的街道上便只能听见巡查士兵的脚步声。

这是Merlin来到柏林的第三个年头,日子不算好,却也好过在达苏文的那些年。薪水虽少,工作还是有的,只要仗还在打,那些工厂就永远不会停工,

工作到晚上九点不是常有的事,却让刚刚进入工厂一个星期的Merlin赶了个正着。

 

拿起一片圆形铁片,浸入乳化液内,然后放在压机当中,按下按钮,放进亮漆里

如果碳化,就用锉清理

不能同时碰两个电极

造出一个汤锅的步骤

工厂师傅一遍一遍的念叨着这些令人烦躁的步骤

 

Merlin曾经认为这是一份简单到一不小心就会睡着的工作,直到他见到Itzhak先生把铁片放进压机的时候稍微晃神没来得及抽出右手……老人的右手成为了水壶的一部分,Merlin却再也不敢在面对那些机器的时候开小差了。

这么看来,他们给的薪水其实并不算多,Merlin吃的很少,却还是存不下什么东西。

他想着能躲在工厂里面过夜,却在计划实施的第一天就被赶了出去。租房子是躲不开了,可他能找到的最便宜的房子,却也也足足搭进大半月的薪水。

而在这种情况下遇到抢劫,Merlin只觉得那些他以为早就远离自己的霉运又统统找回来了。

 

他不该为了躲避巡夜士兵而来走这条小路的。

比他高出半个头的男人从上往下给了他狠狠的一拳,鼻血流到嘴巴里,下颌一片粘湿,Merlin的脑袋嗡嗡作响,却还是死死抓着自己的布包不放手。

“滚开!”

他脚一滑跌倒在地,行凶者顺势重心不稳压在他身上,鼻血流的到处都是,Merlin用脚胡乱踹着身上的人,口齿不清的咒骂着,然后感到对方的拳头又砸在了自己头上。

衬衫从腰中蹭了出来,地上的雪随着Merlin挣扎的动作窜进身体。他死死抓住已经快被扯烂的布包胡乱踢打着,漫无目的攻击中男人突然痛呼一声,松开了钳制住Merlin的双手。

Merlin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胡乱用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捂住下身疼的叫唤的男人

“你挑错人了小子”,他咧嘴一笑,“别的不说,挨打还没人能比得过我”

他低头抓起一把雪蹭在受伤的脸上。

血腥味却更重了。

 

身后突然响起细细簌簌的响声。

Merlin龇着牙撑起身子,却看见巷口处发现一个摇摇晃晃的人影。

别他妈的再来一个,Merlin气急败坏的想着,对方却像是被他的存在吓到一般怔住几秒,接着突然发狠向他冲过来。

Merlin反射性的转身就跑,却在迈出第三步时被对方拽住后领一股脑翻到在地上,后脑勺再次磕在地上,攻击者有些不稳的呼吸随之袭了上来。

Merlin感觉眼冒金星,后脑火辣辣的疼,却晕沉沉的窜上来一股无法抑制的火气

“你们他妈都什么毛病!”,他扯着嗓子嚷嚷着,“我要去……”

话没说完,Merlin却闭上了嘴,因为压制住他的人,正提着一把手枪死死抵在他脑门上。

刚刚试图抢劫他的人不见了踪影,Merlin绷紧了身体不敢动一下,金属的冰凉触感抵在前额,那人拿枪的手有些颤抖,Merlin直直的瞪着眼睛,细细的喘着气。

“抱歉”,男人用沙哑的声音说着。

Merlin惊恐的看见对方的手指放在了扳机上。

男人的半边脸隐藏在阴影里,宽边帽下露出的前发是明亮的金色。乌黑的血液浸透了腹部四周的衣服,Merlin能闻到浓烈的血腥味,随着男人的呼吸打在脸上。

男人握枪的手有些不稳,死死盯着他的眼睛是锐利摄人的蓝色。

这家伙见到我的时候像是撞了鬼,Merlin的脑子飞快的转着,像是没想到这里会有人在。

“我什么都没看见,先生”,Merlin颤颤巍巍的说,“我发誓”

怎么看都像是亡命之徒的人,他可不想跟这种人扯上什么关系。

 

男人的喘气声变的沉重起来,按住Merlin脖子的手掌也变得冰凉。

月光斜斜的照进巷子。

混乱的人声和脚步声远远的传来,男人突然受惊般的回头张望着,接着提起Merlin的衣领,推开身旁一所旧公寓的大门,把快要瘫软的Merlin塞进楼梯间。

男人紧紧箍着他躲藏在小小的空间里,Merlin感觉自己的手沾上了对方的血,男人的枪还对着自己脖子,呼吸却乱的一塌糊涂。

“别出声”,Merlin听见身后的人低声说,他小小的应了一声,接着便听到士兵从门口跑步前进的脚步声。

也许这个时候该求救的,或者就这么给他一下子,他在流血,没有多少力气,Merlin的太阳穴突突的跳着,突然冒出来的想法让他一阵激灵,可抵在身上的手枪又让他不敢动弹。

等到街道上再次恢复寂静,Merlin的后背也被汗水浸湿了一片。

困住他的男人却毫无预警的倒了下来。

脖子旁边的金属触感消失了,身后的人却重重的压在他身上。

Merlin手脚并用的爬起来,男人顺势倒在地上,宽边帽滚落,金色的头发散了出来。

 

男人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半边身子被血浸湿,脸色白的像纸。

这样下去会死吧,Merlin皱着眉头,可看党卫军急着找他的样子,这家伙八成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种人活不长,Merlin想,就算没有死在这里,也早晚有一天会死在另一条巷子。

他今晚已经够倒霉了,可不想接着倒霉下去。

Merlin推开公寓大门,冷风一下子灌了进来。

被丢在身后地板上的男人开始在昏迷中吐着不明意义的句子。

 

月光照着稀稀拉拉飘着的小雪,街道上一片死寂。

Merlin咬住下唇,狠狠的转身。

“该死”,他小声咒骂着,向躺在地上的人走过去。

 

                                                   oOo

把昏迷的人抬上他的小阁楼花了不少时间,Bauman太太总是睡的不好,Merlin得小心的不发出一点声音,在这个便宜房子不好找的时候,他可不想把房东吵醒惹她生气。

男人的血滴滴答答流花了半个地板,Merlin想了想还是把他放在了自己的小床上。

只有十平方多米的小房间瞬间因为多了一个人而变得狭小起来,Merlin把被血沾染的外套扔到一边,从壁橱里面翻出一卷纱布。

撕裂伤在男人的侧腹,皮肉翻卷带着点被烧焦的颜色。他没见过的伤口,八成是枪打的,Merlin想,被那么一大队士兵追着,身上又有枪伤,这家伙铁定是个大麻烦。

Merlin开始有些后悔。

 

他手边没有药品,他并没有多余的钱去买那些,这些年他养成了不用治疗也能勉强挺过疾病的身体,可现在脑中的任何一项与对抗伤病的经验,都与枪伤无关。

Merlin叹了口气,他不觉得仅仅是清理伤口加上包扎处理就能让这个人好起来。

 

处理完男人的伤口时已是午夜,床上的人像是不再那么痛苦似的开始安静规则的呼吸,Merlin清理掉手上和地板上的血迹,开始在男人的衣服兜里翻找起来。

笔记本,一只钢笔,手帕,空弹夹,面包和鸡蛋的食物卡配给卡,一串钥匙,十马克。

Merlin把钢笔,食物卡和钱塞进自己裤兜,昏睡中的人小小的痛呼一声,Merlin看着对方惨白的脸思量着,又把食物卡塞回男人的上衣口袋。

地板上有些冷,Merlin环住膝盖,卸下紧张之后是难熬的疲惫。

拿点报酬不算过分,Merlin昏沉沉的嘟囔着,也不看看你给我惹了多大麻烦。

 

Merlin感觉自己像是只睡了几分钟,床上的人起身的动作带着小床吱呀一声,Merlin猛的惊醒,对上男人有些疑惑的蓝眼睛。

Merlin一下子爬了起来,顺手抓过被扔在地上的男人的手枪指向对方

“你最好别在这儿发疯”,他抬高声音给自己增加着气势,“我会开枪的”

金发男人像是还在困惑着,蓝色的眼睛瞪的圆圆的上下打量着拿着手枪发抖的Merlin,皱着眉头的表情严肃的很,却也没有了几个小时前的危险。

他摇摇脑袋想要下床

“别动!”,Merlin叫着,“我真的会开枪的!”

小时候他和其他孩子学习过怎样使用武器,那些军官特地把他们从家里拉出去教他们这些。只不过Merlin无法适应十年前碰过的武器。他的双手因为紧张布满汗水,扳动保险时右手抖的一塌糊涂,按上扳机的食指条件反射的扣了下去,瞬间反应过来的Merlin吓了一跳,一下子把手枪扔了出去。

“砰!”

手枪重重砸在地上,子弹却没射出来。

接着一声尖利的女声从脚下的地板下面传了过来。

“Merlin!!!!!”

Merlin像是被房东太太的尖叫声吓傻了,他半蹲着,保持着附身捡枪的动作,瞪着眼睛,一副僵住的表情呆呆的看着床上的男人。

几秒寂静。

男人突然捂着伤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里面没有子弹”,他咯咯笑着,“你还真是傻”,

床上的伤员笑的前仰后合,Merlin却连举枪的兴致也没了。

 

“这是哪?”,男人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问着。

“我家”,Merlin一屁股坐在地上,没好气的说

“你带我到这儿来的?”

废话,Merlin想

“路上有没有被人看见”

被人看见你还能在这说话吗,白痴,Merlin翻了个白眼

“这是你做的?”,男人指着腰上的纱布眨眨眼睛。

难道还会是鬼吗

“你怎么不说话”,男人皱着眉头

Merlin撇撇嘴,“我怕哪句话回答的不对你又要用枪指着我的头”

 

“可是我现在有点发烧”

“那又关我什么事”

“我需要药品”

Merlin看着男人的脸不正常的红,“我这儿没那些东西”,他小声说

“我的堂姐可以帮我,因为我现在不方便走动,所以”,男人不好意思的笑笑,“能麻烦你把她带来吗”

 

Merlin瞪大眼睛,“我想我必须提醒你一下现在是半夜12点左右”

“她们家整天都有人醒着的,包括晚上”,男人解释道,“我会告诉你地址,你只需要帮我把她带过来”

“可是我又为什么要帮你做这个!”,Merlin抬高了声音,“几个小时前你还试图杀了我你不会忘了吧”

男人笑着,露出两颗虎牙

“可是你救了我”

 

无耻的混蛋,Merlin狠狠翻了个白眼。

 

                                                 oOo

 

外面冷的要死,Merlin的外套沾上了血,不得已只能在衬衫外面套上一件毛衣马甲就匆匆跑了出来。

自己一定是疯了,Merlin哆哆嗦嗦的想,为了一个企图杀了自己的人冒着禁令大晚上跑出来帮他找人。

Arthur给的地址离国会大厦只隔两道街,灯火照的通亮,Merlin花了一段时间才避开巡街警察。

哆哆嗦嗦地敲开门时,Merlin感觉冻出来的鼻涕已经流到了上嘴唇,黑发女人把门打开一条缝的时候,他的嘴唇僵硬的说不出话来。

“你……你的堂弟让我稍个口信”,他一把抹掉鼻涕,哆哆嗦嗦的说,“他被人打了一枪,现在不太好”

女人把门又打开了些,灰蓝色的眼睛危险的眯起。

“你又是谁”

女人压低了声音带着怀疑,她皮肤白皙,鼻梁高挺,黑色的卷发随意散在肩头,没有口红的嘴唇也显出饱满的唇线,她表情严肃带着些敌意,却也掩盖不住摄人的美丽。

Merlin开始结结巴巴的,“我……我不认识他,我们今天才第一次见……你问我是谁,嗯……我是Richter工厂的操作工,其实……”

“他在哪?”,女人冷冷的打断他的话

 

长的好看但是跟弟弟一个德行……没有礼貌,Merlin撇撇嘴,他们好像忘了自己才是有一肚子问题要问的那个。

女人一路上只是安静的走在他身后一点,对Merlin时不时的搭话不理不睬。要不是见到自己床上的伤员时女人突然蹦出来的脏话,Merlin还以为她是不是有什么语言障碍。

“Arthur,你这个十足的蠢货”,女人拎着金发男人的领子咬牙切齿的骂道。

 

Merlin安静的站在一边,他思量着,还是觉得就这样呆在这里不要引起这两个人的注意比较好。

小阁楼的空间变得更小了,叫做Arthur的人正被黑发女人抵在墙角悄悄的说着些什么。

这两个人绝对不对劲,Merlin开始后悔没有在房间里面预留可以防身的武器。

 

Merlin想着他该是见过像他们这样的人。

十二岁那年他被叔叔带去布克威尔,他从没见过那么多的人聚在一起。女人抱在一起大声哭着,男人们则拼命往前挤着。Merlin被人潮推搡的有些迷糊,夹缝间他看见了那个站在高台上的人。嘴巴上的小胡子,油亮的头发被整齐的分到一边,矮小的身体被浅色的军装包裹,右拳紧握,整个胳膊跟随着大声说话的动作不住的挥舞着。

那就是这些人为之狂热的人吗,Merlin不明白,他只记得在晃动的人影中,几个队伍后方的年轻人安静的站在那里,对着那些疯狂地向着高台上演讲者举起右臂的人冷眼旁观。

 

眼前这两个人怕也是这种“怪胎”。

他不想跟这些人扯上什么关系,也不想知道今晚这两个人做了什么会被警察追着跑,他只想在这个说不定哪天就会没命的年头好好活着过日子。

“夫人,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所以,当黑发女人再一次用枪对着他的时候,Merlin毫不犹豫的说。

“今晚的事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真的,我发誓”,他的声音变得异常冷静,像是隐约觉得面前这个人虽然用武器对着自己,却不会真正开枪。

被叫做Arthur的男人按下女人举枪的手,“Morgana,别这样”,他说

“他是个隐患”,女人上下审视着Merlin,手指还死死扣在扳机上。

 

“可他救了我”,男人轻声劝说,“我们不能那么做”

 

Merlin不明白自己怎么还会老老实实地送这两人下楼,

男人的脸色泛着红,微微弯着腰,右手紧按下腹,扭曲的表情像是强忍疼痛。

Merlin把想要询问对方的话吞了下去。

 

昏黄的路灯映着纷纷扬扬的雪,Merlin裹紧了身上的毛衣。

男人在走出几步之后停下了脚步,然后向摇摇晃晃的向Merlin走过来。

 

他鼻子以下的脸被掩藏在黑色的围巾下,金色的头发上散着落雪,男人靠近过来,Merlin却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我叫Arthur,Arthur Pendragon”,男人的的吐吸凝成水雾,蓝色的眼睛笑的弯弯。

黑发女人不耐烦的扭过头去,咂着嘴催租催促着。

 

Merlin反射性的后退一步,男人却不依不饶的又把手伸了过来。

对方的神情善意又温柔,要是除去几个小时前拿枪指着自己的头这件事儿,Merlin想,他还能算上是一个迷人的人。

梅林叹了口气,认命似的走上前。

“我是Merlin”,他搓搓手,然后握上对方的。

 

                                                oOo

Merlin昏沉沉的睡到第二天早上,才发现自己的配给卡丢失了两张。是冬衣的配给卡,多半是在小巷子里和那个混蛋厮打的时候掉在那儿了。

那天下工之后Merlin又绕到那个地方试图找到丢失的卡片,却在雪地里翻找了一个小时之后无果而终。

他的外套被血沾染无法全部洗干净,没了配给卡,连一件新的大衣也买不到了。

只有一件事情可以让他稍稍放宽心些了,Merlin苦笑着,如果没记错的话,卡片上仅仅剩下三十点,就算找到,也远远不够一件六十点的冬衣。

 

又一张告示被贴在每栋房子的大门旁边,政府决定取消允许咖啡馆和酒吧在节假日可以通宵营业特权,并警告公众晚上不得过量饮酒,所有人都必须在晚上九点前关闭店铺。

带着皮毛帽子的女士和提着皮质手包的男人们骂骂咧咧的诅咒着越来越甚的禁令,可这些都与Merlin无关,他要担心的事,是Bauman太太要把房租涨到60马克,而他的薪水显然不足以支付这个数。

三月份的第一个星期天,Merlin被赶了出来,Bauman太太在检查房间的时候气急败坏的指着地板上星星点点的暗色污渍对他大声嚷嚷,Merlin付了七马克的清洁费用,却为房东太太没有发现那些污渍是其实是一个多月前的血迹而微微庆幸。

这没什么,Merlin笑笑,只不过回到了三年前第一次到柏林来那时而已,而比那时候好的多的是,他还有份算是稳定的工作。

在第二次试图留宿厂房而被发现之后,Merlin在桥洞下找了块地方。空隙不大不小恰好能塞下他的东西,他找来一些纸箱,又把被子铺在清过雪的路面上,晚上也勉强睡的着。

可寒冷实在难熬,Merlin又开始发起了持续的低烧,本以为几天就能过去的病,却没有向往常的那样好打发。

 

住到桥洞下的第二周,Merlin开始时不时的陷入昏睡。

在差一点用铁片隔断割断自己的手指之后,Merlin才觉得他确实需要好好治疗一下了。

他请了两天的假,也少了七马克的薪水。

可现在Merlin只觉得这七马克算是白白丢了,因为他此时只能靠在冰凉的水泥柱上大口喘着粗气,连起身去买药的力气都没有。

身体滚烫,手心却一片冰凉,头痛欲裂,呼出的气息也带着颤抖的呻吟。

就这样死在这里,也太不像话了,Merlin昏沉沉的想着,

他这算是被诅咒了吗,Merlin瘫倒着,眼睛撑开一条缝看着灰蒙蒙的天上,早知道是这种结局,还不如那时候和父亲一起被带走的好。

 

有人在叫着他的名字。

Merlin

清澈的声音,好听的吐字。

Merlin撑开眼皮,对方眼中的蓝色铺天盖地的灌了进来。

他感觉自己被打横抱了起来,苍绿色的大衣贴在自己身上,传来对方的体温。

“你还好吗?”,抱着他的人声音慌张。

“很好”,金色的头发在眼前晃动,Merlin却晕沉沉的看不清对方的脸

“很冷?”

“不”

“身上有哪疼吗?”

“没有”

Merlin糊里糊涂的回应着,他听见对方重重叹了口气。

没有就是没有,他小声嘟嚷着,接着完全陷入了沉睡。

 

Arthur没想到还能第二次见到这个看起来有些害怕生人的黑头发男孩。

在那个脏兮兮的桥洞下见到他时,Arthur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男孩只裹着一层被子卷蜷缩在胡乱摆放的纸箱中间,周围散落着面包屑和空空的水壶,看样子是已经在这里生活了有一阵子了。

Merlin小声呻吟着,面颊烧的发红,全身却不住颤抖。

距离上次分开只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又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

 

在Arthur试图给他擦洗上身的汗水时,Merlin醒了过来。

“这是哪儿”,高烧下的喉咙嘶哑干痛,Merlin狠狠咳了几下,然后怔怔的盯着给他递水的Arthur发呆。

“这对话好像两个月之前刚刚发生过,Merlin”,Arthur笑道,扶着Merlin的后脑喂下几口温水。

“你……”,Merlin打量着对方叉在腰间皮带上的的褐色皮质细背带,披在身上的浅绿色军装制服,领口的星状绣纹,还有胸前的卍字徽章,“你是军人?”,他摇了摇依然昏沉沉的脑袋,不可思议的问着,如果他没记错,在他们第一次遇见的那个晚上,这个人该毫无疑问是被党卫军打了一枪,这说不通。

“我不能是吗?”,Arthur反问。

Merlin识趣的闭上了嘴巴,他对那个叫Morgana的女人发誓不再说起那天晚上的事,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份,他在做的事情,就都与自己无关。

无论是什么情况下,发过的誓还是要遵行到底的。

 

“谢谢给我治病”,他腰一软跌回床上,小声道着谢

“别放在心上”,Arthur把被子塞到他的颈窝,“你为我做过同样的事”

 

第二次睁开眼睛时,天已经蒙蒙亮。

Arthur还保持着坐在Merlin床边椅子上的姿势,睡的正香。

Merlin摸着自己出了一身的汗,身上的热度却退去了大半。身上的衣服不是自己的,像是比他的尺码大了整整两个号数松松垮垮的挂在肩上。Merlin小心下床摸索着自己的衣服和鞋子,然后胡乱往身上穿着。

就这样不辞而别像是不礼貌,Merlin想着,可他又确实不清楚等对方醒了该说些什么。

 

桌上两个蜡烛静静的烧着,Merlin轻手轻脚的向门口挪腾。

“你要上哪去”,男人的声音冷不防地响起,Merlin吓了一跳。

“我该回家了”,他一手拎着行李,一手拿着鞋子,有些窘迫地说

Arthur揉揉眼睛,像是还没完全睡醒,眉心却紧紧皱在一起,“回哪儿”,他问。

“我的家,你知道的”

“我去了你住的地方,就在昨晚”,Arthur说,“但是那里已经早就住进了别的人”

被戳穿心思的Merlin尴尬的看向地面,他不觉得交不起房租被赶出来是什么羞耻的事,只是不习惯只属于自己的狼狈被赤裸裸的暴露在一个才见过第二面的人面前。

“没有地方住,你才会睡在那种地方不是吗”,Arthur接着问道

可这不关你的事,Merlin想。

 

Merlin不接话,Arthur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屋子里面并不那么热,Merlin却感到有汗从后颈流下来,他看着面前神色纠结沉默不语的人,想着要不要就这么推开门离开,Arthur却突然开了口。

“这间房子有一件空屋子”,Arthur慢慢说着,像是斟酌着用词,“实际上我正打算出租出去”

哪里有这么巧的事,Merlin暗暗的想,他不相信世界上会有人恰好救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可怜虫,又恰好有一间屋子正在出租,就算这间房子里面真的有一间没人住的空屋子,那么它要被出租出去这件事也一定是刚刚才决定的。

高尚的慈悲心,Merlin想。

他还是决定顺着对方的话问下去。

 

“您租金多少,先生”,Merlin识相的加上了敬语,

“你的薪水是多少”

“您租金多少,先生”,Merlin耐着性子再次问。

Arthur叹了口气,胡乱揉着乱糟糟的头发,“事实上……恩……我对正常的价格是多少不太清楚”,他对着天花板做着用力思考的表情,“二十马克一个月?你觉得怎么样?”

“先生,我认为是时候该提醒您”,Merlin开始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在拿自己耍着玩,“现在在柏林一间屋子的平均租金是45马克”

“可是那真的是一间非常破旧的屋子,破旧到我不认为会有人真的想要住进去”,Arthur眨眨眼睛,“和它的破旧程度相比,二十马克的租金听起来都像是敲诈了”

他像是为了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可信一般重重点了几下头。

 

Merlin叹了口气,“你确定这间房子里真的有一间屋子待出租”

Arthur再次点点头。

窗帘缝隙射进的阳光把Arthur的头发照成明亮的黄金色,散乱前发覆盖下的蓝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他,座钟发出规则的敲出几声,床边壁炉中的燃料噼啪作响,热度从脚下柔软的地毯传到全身。

听起来还不赖,Merlin思量着,只是……

“还有一个问题,先生……”,他犹豫着挑选着询问的方式,“您确定我可以住进来?我是说……我不会打扰到您做事吗?当然我对您的身份没有任何的怀疑……恩……”

惨了,越来越说不明白,Merlin咒骂着自己笨拙的表达方式。

“他是个隐患”Merlin清晰地记得黑发女人的话,他不想成为谁的隐患,更不想成为自己的隐患,多事之秋,那些难缠的事情最好不要惹到自己身上。

 

Arthur愣住几秒,接着笑着从衣兜中掏出一本浅棕色的证件,然后把证件举在Merlin面前,大声念着:

“Arthur Pendragon,中尉,编号……”

“别念了别念了!”,Merlin手忙脚乱的把小本子推回给对方,Arthur慢悠悠的把证件放回衣兜。

“这下相信了吗”,他说。

 

Merlin草草的扫过证件上的名字和军衔。

看样子不像假的,他想,但是这家伙绝对不是省油的灯,就算不是他之前所想的那样,Arthur为军队工作这件事也足够让他讨厌。

他一直都是一个人,过去是,将来也会是,他不会给任何人添麻烦,也不会有任何人去管他的死活。

这样最好,Merlin想。

可是,看起来他不能跟一个摆在眼前的廉价房子作对,同再次住回冷冰冰的桥洞相比,这个形迹有些可疑的军官提供的东西无疑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Arthur默不作声,耐心的看着他,Merlin知道他已经看穿了自己的回答。

他长舒一口气,放下一直提着的行李,Arthur拍着手大声笑了起来。

“你会喜欢这里的”,Arthur接过Merlin的行李,顺手响亮的拍着他的肩膀

“谢谢你,Pendragon先生”,Merlin欠身,礼貌的回礼。

 

Arthur撇撇嘴,招呼着Merlin进屋。

手心一层薄汗,Merlin把鞋子轻轻放在门口,脱下帽子挂在衣钩上,Arthur在这个时候伸出手来。

“欢迎住进来,Merlin”,他响亮的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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